战争岁月纪实.1.赶赴东北

白云纸鹤

父亲遗作：原47军卫生部 周焰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国民政府在美国的援助下，向东北大量运兵，企图消灭中国共产党在东北的抗日武装力量，接管整个东北。中国共产党制定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决定从关内各解放区抽调一批部队和干部进入东北，会同东北部队执行发展东北的战略任务。

1945年9月，奉上级命令，我随太行军区干部团，从太行山日夜兼程赶往东北。10月，抵达河北省玉田县。由于山海关被国民党军占领，部队绕道冷水关出长城，再由承德乘火车，于11月到达沈阳。

自此，我开始了三年征战东北的日子。

【主动报名去东北】 1945年8月15日，抗日战争胜利。当时，我所在的太行军区二分区住在山西省和顺县水泽村。抗战期间，为了执行上级“主力部队地方化”的指示，我们129师新十旅与太行二分区合并，司令员曾绍山。我们是8月下旬接到延安发来的新华日报，才得知鬼子投降的消息。9月下旬，太行二分区奉命组建一个干部团，即由排以上干部组成一个团的架子，班长、排长、连长、团长配备齐全，由太行二分区28团团长陈福章带队赶往东北。干部团里一营是建制营，有战士，二营、三营里全是干部。上级要求从我们分区野战医疗所里调一个司药，随干部团去东北。所里有一个司药，可是他不愿意去东北，觉得抗战胜利了，应该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不想离开山西。我说我去，领导就同意了，我算是自愿报名去东北的。当时，我还是护士，很快就改了司药，护士、司药都是排级干部。

1938年2月，我母亲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同年6月我在山西省榆社县参加八路军129师独立大队，此后一直随部队在太行山一带坚持抗战。1945年，我离开太行二分区野战医疗所时，还不满20岁，已经是参加抗战7年多的老兵了。太行二分区留下来的人，后来也大都离开了山西，主要到了二野，挺进中原、解放南京、解放上海，参加大西南剿匪。

【追赶部队离太行】由于临时决定换我去东北，所以我比大部队晚出发两天。我连夜追赶部队，第一天赶到分区政治部，换了介绍信。又赶了一天一夜，赶到辽县（现在的左权县）。晚上一个人在山里走，狼群很多，没有把我吃了就是万幸。在辽县县城，我吃了一碗拉面，问掌柜的：这里住的八路军啥时候走了？掌柜的说：昨天中午就走了。我问去哪了？他说到八路军总部麻田镇，我连夜往麻田赶。

山西省左权县麻田八路军总部旧址

第二天中午，我赶到了麻田。满村都是兵，在一所大院子里还真找到了我们卫生队的另外三个人，谭德鑫、吕志轩、郝荣贵。谭德鑫是老红军，是队长，吕志轩是医生，郝荣贵是医助，我是司药，我们太行分区干部团卫生队就全了。我们干部团在辽县麻田镇停留了一天半，主要是拿八路军总部写给东北局的介绍信，领了一些路上用的药品和一部小型的无线电发报机，再就是每人发了一套深灰色的军装。从1941年起，鬼子对根据地反复进行扫荡，后来又实行“主力部队地方化”，我们就再也没有发过军装。时隔三年多，再次穿上新军装，倍感亲切。

队长叫我到129师卫生部领点路上需要的急救药，我在村里找到了卫生部。在一个大院子里，也是乱哄哄的，也不要介绍信，也不多问，要什么给什么，结果我领了两大箱子药，扛回了驻地。大家分着背，我背的最多。一天，在行军途中，我看见一个女兵骑着一个大骡子从我们队伍中穿过。仔细一看，是我的初中同学张素鵞。她家是大地主，很有钱，家里有人在国民党军队里做官，还当了国民党的县长，可是她参加了八路军，嫁给了我们干部团团长陈福章。我说，老同学求你帮个忙吧，用你的大骡子帮我把这两箱子药驮上？她说：没问题！你晚上把药给我送过来！我帮你驮到东北去。回到驻地，我整理了两个大包，第二天送给了张素鵞，我就背着少量的急救药品往东北赶。

　　太行干部团团长陈福章

【日夜兼程去东北】我们从山西辽县出发，经涉县、武安下太行山，然后到了邢台，从河北的西南往东北走。开始每天以80里的速度直奔山海关。走了约一周左右，接到八路军总部电令，要我们加快速度，赶在国民党部队之前从山海关出关，于是我们加快速度，以每天120里的速度向山海关急进。当时一般为小单位行动，头天晚上司令部发张小纸条标明行军路线和宿营地，各小单位自行前往。我们卫生队和供给处共十一名干部为一个班，这十一个人中数我年纪最小，不满20岁。每天我总是最先到达目的地，先找伪政府给安排吃住的地方，再烧一大锅热水给后来的同志们烫脚。到了玉田附近，白天走120里，晚上还去看场皮影戏。那些老同志都说，小伙子真不要命了。

有一天，我们走到香河县附近的一个镇上，这里穆斯林占绝大多数。中午吃包饭，把我们分派到一个清真饭馆。当时我们卫生处和供给处在一起吃饭，十一个人，都是干部。供给处一个军需股长姓药是个二百五，买了二斤猪肉，往饭店掌柜的案板上一扔，说：掌柜的，炒个菜。这下可惹了大祸了，满街的穆斯林都出来了，拿着明晃晃大刀，在大街上“呜呜”的叫唤。我们团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多亏政治部主任找到了汉奸镇长。汉奸镇长也没有办法，说：叫你们的人千万不要出来，不管他们怎么闹千万不要出来。他就去找阿訇了，等了三、四个小时，阿訇来了。不知道阿訇怎么给他们做的工作，人们就都回去了。后来给了药股长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差点开除党籍。他也知道那是个回民馆子，没想到这么厉害。

大约10月底，我们干部团到达冀东玉田县。当地政府告诉我们山海关已有国民党军队，国共两军正在激战。经电报请示东北局，要我们改走京承线，即向西北经鹰守营子出长城冷水关去承德。

长城冷水关

　【塞外惨状】一出长城，就是原来的热河省青龙县，满目荒凉，真是穷极了。日本占领时为了切断当地群众与抗日联军的联系，困死抗联部队，实行了“并屯”政策，即把方圆百里的群众统统合并在一起，多则200多户，少则100户左右。鬼子们把这种地方叫做“部落”，即一部落、二部落……等等。

部落呈正方形，四面修有两丈多高的土围墙，四个角上有鬼子修的炮楼。居民们住着清一色的土坯房子，坐北朝南，一排挨着一排，一般是五个自然间为一座房。房子中间垒着四个灶台供人们做饭，两侧各2-3个自然间，南北两个大炕，又用木板分隔成若干小炕，每个小炕住一户人家。住在部落里面的居民，实行严格的配给制。他们生产的农副产品一律上缴给鬼子指定的部落长，每人每天再从部落长那里领取一斤高粱米，鬼子叫“文化米”，或者一斤橡子面。穿的叫“更生布”，就是把棉花反复使用后织成的布，就是这些配给的东西，也是十六岁以下少年、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女人们都是减半。

更严格的是每户每日只配给三根火柴和二钱盐。每日早上八点外出劳动，晚上六点必须回来。出入部落只有一个口子，有鬼子兵或伪满的伪军把守，进出都要搜身。老乡告诉我们哪些房子是女人住的，他们没有裤子穿，叫我们绝对不要进去。离开部落时，上级号召我们捐些衣服给那些女同胞，大家纷纷响应。可惜我们长途行军没有多的衣物，一般只带两条裤子，就捐出一条来。

　【脱离危险到沈阳】我们一天赶一个部落，11月初，终于到达热河省会承德市，接到命令在此待命。我们住在日式旅馆里，无所事事，大家就上街看看。市里到处是苏联大兵在游荡，除了东面有十余处鬼子的房子外，市面十分萧条。有一天下午，我独自到一个离旅馆不远的电影院去看电影。约下午两点多钟，我们卫生队的谭德鑫队长找到我，拽着我直奔火车站，边跑边说：国民党军队已由赤峰向承德攻击前进。出了电影院，就听见隆隆的炮声已经很近了。我说我的行李和药品还在旅馆呢。谭队长说顾不了，我们二人拼命往火车站跑。进站后，列车刚好启动，是一辆拉煤的敞篷车。我们快速跑到徐徐开动的列车边，车上的同志把我们拉上了车。可敬的谭队长，为了找我，行李也全丢了。后来他当了我们卫生部的政委，我一直十分尊重他，要不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我，等我看完电影出来，也许承德已经被国民党军占领了。要是把我丢了，就可能当俘虏。

我们到达沈阳铁西区是11月初，东北已经是冰天雪地了，我们穿着单衣坐了近十个小时的敞篷火车，人都要冻僵了。在铁西区火车站等了三个多小时，天一亮，我们就进入了沈阳市找东北局。东北局将我们安排在康德新闻社住下，规定每日除了整队到楼下20多米处的一个饭馆吃三顿饭外，任何人不得上街。但是问题还是发生了，在我们去吃饭的路上，有人从暗处向我们打冷枪。两三天下来，负伤和死亡的同志也有五、六个。最危险是有一天吃早饭，扔进来一个手榴弹，幸亏没爆炸。到底谁扔的手榴弹、谁打的冷枪也不知道。发现有人打冷枪，马上把打冷枪的楼包围起来，上去搜查啥也没有。

我们9月下旬从太行山下来，一路上走过大量的敌占区，路上有鬼子，也有伪军，到处乱哄哄的。我们尽量绕开鬼子，尽量不打仗，找到伪政权给我们征粮，吃饱了，马上赶路，唯一的目的就是快点赶到东北。走了一个多月，11月初到达东北沈阳。

1945年9月下旬，由关内各解放区先后调运抵达东北的部队有：八路军山东军区直属部队6个师，及鲁中、滨海、胶东和渤海等军区主力，共6万余人；新四军第三师，约3万余人；陕甘宁晋绥联防军359旅等部万余人；晋绥、冀中、冀鲁豫军区各一个团。同时，延安及晋察冀、太行、晋绥、华中等各解放区的党政军干部约2万人。至1945年底，连同先期进入的冀热辽部队，我军在东北的兵力达到13万余人。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

战争岁月纪实（2）站稳脚跟

本文节选自传记《太行山的儿子》中与47军有关的章节。

战争岁月纪实（1）赶赴东北

战争岁月纪实（2）站稳脚跟

战争岁月纪实（3）征招日俘

战争岁月纪实（4）战地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