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

华铮

多少年来，我对于生命的感受仅限于一种内在的痛了。

它如同是一片上弦月，在长久的渴望与凝神注视下，被深情的目光打磨得越来越薄，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种守望的姿态了。但我守望什么呢？谁是我等待的人呢？在这个人世间，什么样的友情，爱情还能打动我这样一颗心呢？

而这一切都要从芳说起。

一

芳是我的好友，她的性格内向，高兴的时候也很少看到她会大笑，她是那种用眼睛说话的人，高兴的时候，她的眼睛会闪出许多的星光来，很是美。在她和肖文结婚的时候，她就是那样看着肖文的。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一个开朗的人，陈峻总是说我笑的时候嘴唇是上弦月，摇晃着就把他的心给摇动了，每次听了他这样说，我总会开心地大笑，我想那时我的嘴巴一定更像个圆圆的月。我与芳相处十多年，从同学到好友，最后我们又选择了在同一个日子结婚。芳很爱她的丈夫肖文，我也一样与丈夫陈峧浸润幸福与甜蜜之中。我们两家人走得很近，节假日四人常常一同出游，有时周末在家里打牌，一直玩到天亮。有时玩不到天亮不玩了，就住下在早就准备好的另一个卧室里休息。

但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两年，芳丈夫肖文在工地出意外事故死亡。芳从此悲痈欲地，为了不刺激她，我总是一个人去她那儿看她。对于她的悲伤，我无力改变，只有期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慢慢走出这巨大的打击。

ニ

对于幸福的人时间过得总是很快的，而芳的时间就不一样了，她度日如年。虽然肖文出事快一年了，但她一直是那样的伤心。春节快到的时候，我与陈峻商量叫芳来家里和我们一起过年．陈俊非常赞同我的提议。

过去，与陈峻两人在一起时，我们吃饭时总是他喂我一口好吃的菜，我又给他的嘴里添一口饭，在芳来之前，我特意对陈峻说我们在芳的面前不要做这样的亲密举动，以免惹她伤感。芳的性格决定了她在经历这样的重创后变得沉默寡言。人虽然来了，可她的灵魂却好像随着肖文走了。看着她的样于，我内心也很难过。但我们还是想多做一些芳爱吃的菜，尽量让她能愉快些。吃饭的时候，我不断地说一些有趣的事，想引她说话，但她始终是那么淡漠，让我一筹莫展。

刚刚吃完饭，我的同学电话拜年，我和同学在电话上聊天。陈俊与芳在收拾碗筷。当我放下电话来到厨房时，我看到陈俊紧紧抱着芳。

芳方面对着我，她的脸上挂着泪珠。她看到我后，挣脱了陈峻的怀抱，提上她的包冲出了家门。

陈俊说：“梦影，听我解释好吗？”

但我不想听，什么也不听！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天一夜。当我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不知陈峻去了哪里。我出了家门，华灯初上，城市到处是节日的气氛，与我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不同啊。

有时幸福的感觉是那样的脆弱，像精美的气泡，转眼就破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三

与陈峻分手。

几个月后听说他与芳在一起了。对这个消息，我不会吃惊，那是一种必然，虽然我从此过着孤独的日子，但我总是觉得，芳与陈峻每当想到我，他们幸福的感觉就会在很大程度上降温，而他们相互面对，一个是我的好友，一个是我曾经的丈夫，要忘记我是办不到的。怀着这样一种心情，有时，我觉得他们也是很可怜的。

月圆了，月又缺了。

而我在一个又一个阴晴圆缺中，走过了四年清冷的日子。

在一个深秋的夜晚，我进了一家酒吧。自从与陈峻分开我渐渐喜欢上了酒，开始是喝点红酒，后来喝白酒，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我更喜欢喝一种兑了水的威思忌，那天我在马路上悠悠的荡着，其实准确地说是我的灵魂在飘荡着，我只是一个游魂的驱体盲目的徘徊，在闪动的霓虹灯中一个与我的名字梦影相同的酒吧，我的名学一个字个字地闪现，一遍又二遍，我站下来看着突然大笑了，原来这是我早就该来的地方啊！

让我觉得整个人都轻盈 ，喝了威思忌后感觉变成了飘渺，变成空寂，我好像在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地方，不在意别人是否在看我，我在台面上打着拍子，哼着歌，直到有一个人悄悄的坐在了我的身边。他看着我，我好像哪里见过他，但我想不起来，管他呢，在这一刻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理。

“梦影，你不认识我？”他说话了。我听他的话好象从很远的方飘过来。

“认识，也不认识。”我摇着手中的杯子对他笑。“我是芳的哥哥，我叫超。”

芳的名字让我打了个冷战，是的，他们长得很象，因为他总是在外地做生意，我只在结婚那天见到他一次，那一天有许多的人，我的目光只锁定在陈峻的身上，如今那锁子坏了，扔了，我看到了芳的哥哥。我想他当然知道芳与我的故事。

我看着超，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把头转过去，假装看墙上的一幅风景画。但他转到了我的这一面，他看到我脸上一串串止不住的泪。他伸手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

他那双坚实的臂膀把我拉到他的怀里的一瞬间，我崩溃了，四年了，我没有让自己哭过，而这时．我像一个丢失自我遇到亲人一样大声地哭起来。

以后的日子，无论哪一天我来到酒吧都会见到超，他永远在这里等着我，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超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那酒吧根本就是超开的，名字自然是他起的。我恍然大悟，那一刻我感觉自已被欺骗了，他建酒吧，用我的名字命名，然后，他像是一个钓魚的人一样，在那里等待着我的到来。他坚信我总有一天会步人这个殿堂。而我，自投罗网。

那天晚上，我倒退着离开“梦影酒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看着它，离开它，总有一堵墙会让我转弯，改变方向，我会不再面向它，我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它。

永远。

四

那天晚上，我远远离开“梦影酒吧”后，看到天空上挂着一弯被一层淡淡云雾笼罩着的上弦月，那月是朦胧的，它的边角仿佛已磨损了，当我回到家，爬在窗口向天上望时，月已经钻人一大片云层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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