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在陕北(七十)-集市(10)</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一首:买卖</p><p class="ql-block">稻粱菽稷分疏密,行商坐贾窥天机。</p><p class="ql-block">贱取贵出亘古理,金玉肥土应时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词小语:</p><p class="ql-block">司马迁《货殖列传》云:“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是说物价依据时令和多寡等因素总是处于不断地变动中。聪明的商人,应在贵的时候卖出,便宜时买入。所谓贱买贵卖,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粪土和珠玉只是一种形象的比喻。</p> <p class="ql-block">我们接着上篇继续讨论一下鸡蛋和小米的价格比。</p><p class="ql-block">尔格鸡蛋5-10元一斤,小米8斤左右一斤,匡算1比1。</p><p class="ql-block">那会儿收购价鸡蛋0.77元一斤,小米0.15元一斤,比值5.13比1,鸡蛋比小米贵了许多。</p><p class="ql-block">而那会儿市场价鸡蛋0.40元一斤,小米1.5元一斤,比值0.267比1,鸡蛋比小米便宜了许多。随行就市。</p><p class="ql-block">这么一算,在村里宬得,还是吃鸡蛋合适。何家的姑娘嫁到郑家,郑何氏。况且这鸡是散养的,满世界乱跑乱飞,自由奔放,心情就好。只是夜里不得棲在树上,得关在笼子里,怕被狐子叼了去。鸡每日价吃田野里掉落的麦粒谷粒,草丛虫窠中的草仔虫卵,喝着山泉晨露,肉质就好。</p><p class="ql-block">食品中受苦人最相中的是粮食,粮食中最相中的是小米。也许在他们心里,粮食顶饿,鸡蛋不顶饿。就热量计算,小米每百克350大卡,鸡蛋150大卡,差得没那么玄乎。</p> <p class="ql-block">顶饿又叫出数,粮食中小米最出数。同样一碗大米和小米,小米蒸出来涨得就多。一般说,一斤小米顶一斤半玉米,五斤红薯或土豆。土豆又叫洋芋,比较特殊,亦菜亦饭,陕北当主食,叫个洋芋擦擦,擦成丝后拌上面粉上锅蒸15分钟,调上调和就可以了。最不顶饿的是野菜,沿青平川一线,夏季河沟旁常有一群赤尻子娃在玩耍,小肚子滚瓜溜圆,那就是吃苦菜吃的。</p><p class="ql-block">大米白面属细粮,小米属粗粮。据说是因为加工方式不同。这解释不通,怎么看怎么别扭。容易让人误解为粗加工就是粗粮,精加工就是细粮,而却忽略了本质。粗是粗糙,细是细腻,即使大米也有粗细。小米无论从品质、营养和口感说都是细粮,更不要说其中的贡品。贡品不是供品,贡品是贡给皇宫的,供品是供给祖宗神仙的。</p> <p class="ql-block">在北京时定量是每月30斤,吃不完。到了陕北每月45斤,不够吃。一是以前读书,尔格种地。二是北京购粮直接上粮店去买加工好的大米白面,陕北吃粮赶着驴车上公社粮站去拉未加工的麦子玉米粒。</p><p class="ql-block">像粮食这样的大宗商品,以市场价格出售时其实并不一定非要经过市场,只要有渠道就好,悄悄地就卖了。</p><p class="ql-block">对此我还是有点儿体会的,1972年,我以市场价格卖了窑里的1000斤左右的粮食,详情如下:</p><p class="ql-block">1972年我参军未成,从湖北红安返回北京,秋天接到通知说,已被批准病退,前因后果至今一概不知。街道叫我回陕北迁转户口,我却也并不着急,准备慎到73年再去办。</p> <p class="ql-block">可巧杨圣敏分配了工作,好像是陕西的三线厂,这样四队六个男生就剩我一人了,我就决定回去送他。</p><p class="ql-block">我们窑里住四个男生,陈来镇去了干校,解明明上了北大,我比较迂,落到了最后。之前解与杨在县里通讯组工作,好营生。杨走时把我推荐给组长曹谷溪老师,我寄去了三首诗,发表在《山花》小报上,当时编辑是路遥。曹老师邀请我到县上接替杨圣敏,我那时哪还有这个心思。况且文学对我只是爱好,并不顶饿,也不顶户口,我得回北京去生活,那是我的家。生活陕北话叫活人,更生动形象。</p> <p class="ql-block">解和杨在县通讯组有补贴,小日子过得不错。时不时到饭馆里买几只猪蹄吃。记下的工分打回队里,分下的粮食装在窑掌用柳条榆条荆条柠条编织的囤子里,这囤子和窑洞的通风性能都是极好的,粮食放了这来些年居然都不带发霉的,可见老祖宗传哈来的神奇与智慧。</p><p class="ql-block">杨走时给我留哈了半扇猪,冻在寒窑里。这才是同学。圣敏为人厚道,后来还回村资助了一个娃上学,好人。</p><p class="ql-block">送走圣敏后我也没打算马上回京。急什么?先要好好玩一玩。再者说,回格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工作,于是每日价和侯清等一搭里猫冬,吃肉,吃豆腐,吃羊肉胡萝卜扁食,吃饸饹面,吃油糕、油馍馍,喝黄米酒。再就是揎棋、打扑克、聊天,过得还挺滋润。陕北夏练三伏是有的,苦也受够了。冬练三九却难,地都上了冻,一刨一个白点,怎么练?沟里头别提多冷了,连虫卵都冻死了。再者说,忙了一年,也该好好歇歇了,这也是几千年来的习俗。日子过得有苦有乐,有起有伏,不的趁什么?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说又练真把式。光乐不苦懒怂,光苦不乐憨怂,又苦又乐才接近生活的真实。</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杨圣敏还给我留下了窑掌大大小小十几个囤子的粮食。大囤子一个,长方形,高一米多,宽三米,占据了整个后窑掌,里面可以藏人。一般装玉米,小囤子圆形,装麦子、谷子,再小的装杂粮,如陶粟、荞麦、白黑豆、黑豆、绿豆、绿豌豆、蔓豆。这囤子都是窑主王富家的。</p><p class="ql-block">窨子里还有洋芋、胡萝卜,真是应有尽有,几年间,还真攒下来不少家当。</p><p class="ql-block">我要做的就是怎样处理这些粮食。跟侯清一说,他还来得真快,马上说,不如卖了。我说:"有人买?”侯清说:“好少的。咋你不要操这个心,我一个人就都办了。”于是商定好以8折卖掉。不想来的人忽拉拉的,两天就卖个精光底掉。最后剩哈一囤子蔓豆,腥,没人吃。放时间长了,上面浮了一层土。侯清央个儿说:“再便宜些。”我说:“能行。”于是找来一个大簸箕,来来回回簸了好几回,满面灰土的蔓豆被簸得发亮。</p> <p class="ql-block">我们住过的窑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