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难见良人 (七夕故事乱弹)

广文

眼见得七月七日越来越近，牛郎心里急得像有猫爪子挠似的。一急就上火，嗓子冒烟，眼晴通红，嘴巴边上还长了两个大泡。匆匆忙忙去药店买了两盒牛黄解毒丸，吃过两三回，似乎好了点。不然，还得去医院看大夫。

上个星期，他去疆城考察肉牛市场，回来经过江东市转机，刚回到家，还没顾得喝上一口水，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喂，你姓牛吗"？，声音很生硬。"是的″。"你今天去过江东吗"？"去过"。"告诉你，我这里是市抗疫指挥部。江东昨天发现了两例，现在已给你赋了黄码。你回来得先向社区报备，没有社区同意，不能外出"。电话挂了。牛郎打开健康码、行程码，果不其然，全黄了。

这都是哪跟哪？牛郎心想，自己仅仅是在江东转机，根本就没去市内，却也赋了黄码，冤不冤？没人评理。当务之急，该办的事还得办。

首先，得把孩子安顿好。牛郎打小就是孤儿，俩孩子爷爷奶奶、叔伯姑姑全无。妈妈那边，外公外婆、舅舅姨姨又都在天上。俩孩子就一直跟爹过日子，别的孩子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他俩唱世上只有爸爸好。

好在牛郎有一个比亲兄弟还靠谱的哥们，姓马。平日里，牛郎有事外出，就把孩子托附给马哥马嫂。马哥是马术俱乐部的总经理，兼着盛装舞歩的总教练，手里还握有俱乐部9%的股份，家境丰饶。遗憾的是，两人结婚多年，始终没能怀上孩子。好在马哥这人看得开，平日里去俱乐部给骑手们上上课，兴致来了，自己也跑上几圈。马嫂不上班，时不时邀上三两位姐妹，逛逛街，搓搓麻，喝喝咖啡，泡泡茶馆。两口子把个二人世界的日子过得优雅而潇洒。牛郎外出办事，把孩子放他家，马哥两口子尽心尽责，俩孩子乖巧知礼，牛郎完全放得了心。

牛郎给马哥打了个电话。"马哥，你好！我刚到家。遇上麻烦事儿了。今天在江东转机，回来后，手机上两个码都变黄了。孩子今天我就不能接了，再辛苦你和嫂子两天，等我两码转绿再去接回来，谢了″。马哥在那边说，"自家兄弟，谢什么谢？孩子刚洗完上床，放心。你旅途劳顿，早点休息″。

牛郎把明天要办的事理了一遍，去洗了个澡，就上床睡了。想着很快就要见到爱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哪怕只一夜，牛郎心中也幸福感满满。

起了个早，匆匆洗漱了，牛郎就往附近的第八医科大学第250附属医院赶。昨夜他看健康码，上面提示，被赋黄码者，必须三天内两次核酸检测为阴性，才可申请复绿。他昨天出机场检测了核酸，早上查看为阴性，所以，今天再测一次，若为阴性，也就没事了。

到了250附属医院核酸检测点，见墙上贴一告示，″本检测点，只针对健康码行程码均为绿色者，黄码、红码者请去总院检测。敬请谅解。总院地址:方塘路7788号″。

方塘路在老城区，路程大约12公里。牛郎把车开到总院，时间还早，做核酸的人不多，他排在队伍后面，慢慢向前挪动，前后几分钟就搞定了。

前几年，牛郎利用自己的优势，办了一家专营牛肉制品的公司，取名"牛犇犇食品有限公司″。开始规模很小，也就一家门店，卖新鲜牛肉。发展到后来，既卖生肉，也卖熟肉。因为货真价实，生意一天天红火，挣的钱也越来越多。有了一定积累后，增加了产品种类，又开辟了线上市场，网上网下一齐发力生意很不错。

牛郎平日里忙得象个陀螺，俩孩子无力照管，就都送了全托，当然是高档的，牛郎不差这两个钱。牛郎不是泡在公司里，就是去相关单位处理事务接洽业务。除了睡觉，基本不会在家里待。请了个做家政的，每周六来打扫一次卫生。因为平日家中无人，门窗紧闭，屋里还算干净，一周打扫一次也不脏。周末把孩子接回来，想做饭就做，不想做就去酒店餐馆吃，孩子们想吃啥就吃啥，只要孩子高兴就好。

有些人初见牛郎，见他成天忙得团团转，还一人拖俩娃，以为他是个离异的男人，就劝他给家里找一个女主人，说:"牛总，你人长得帅，又有钱，怎不给孩子找个妈？″牛郎不知如何应对。旁边有人说了:″牛总的夫人是天上仙女，人间哪个女人能配得上他。″后来大家都知道了牛郎的情况，再也没人说三道四了。

牛郎出身贫寒，爹娘在世时都是忠厚本份的种田人。虽然现在有了一定的家底，在江湖上也人模人样的，但家风没有变，持中守正的做人原则没有变。

生意场上，应酬颇多。吃饭喝酒，不在话下，尤其是喝酒，从不装孬种。有一回，为谈一笔生意，天酿2684，他一人干了两瓶，终于拿下这个大单。不过，自己也醉得人世不省，还去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半便池。牛郎的酒德酒风，在业内无人不佩服，干脆痛快从不搞小动作，比如以水代酒、背后甩酒之类的。二是喝多了不胡说八道口无遮栏，只是趴在桌子上昏睡。

酒喝过了，还有下面的节目，诸如唱歌、跳舞、按摩、洗澡等等一条龙服务，牛郎从不参加。有人说，他老婆是仙女，人间发生的事，没有不知道的，他不敢。这真是人心隔肚皮，太不了解牛郎的为人。牛郎觉得，自己老婆本是天上仙女，嫁给一个放牛娃，就够委屈了。自己还乱搞，良心上说不过去。再说了，人家织女偷偷来人间洗澡，自己不但去偷看，还把人家衣服藏了起来，害得她上不了岸回不了家。人家若是告你，不判你个猥亵罪才怪。可人家不但没告你，反而以身相许，这种情义，天上人间都难找。你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你守身如玉，牛郎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下午，牛郎打开手机，看核酸检测报告，出来了，阴性。又打开健康码页面，根据黄码转绿的申诉程序，将两次核酸检测为阴性的报告，截屏下来上传给有关部门。快下班时，再看手机，健康码、行程码都复绿了。他立马给马哥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去接孩孩了。

今天周五。牛郎开车先到小学再去幼雅园，接上了两个孩子。在车上，问他们，今晚想吃什么？哥哥说想吃烤乳猪加蛋炒饭，妹妹说要吃虾饺和瘦肉粥。牛郎带俩孩子，去到本市最好的港式茶餐厅，照孩子要的点了餐，自己要了一碗牛腩面。吃完饭，回到家中，牛郎对孩子们说，下周上一周课，然后就带你们去看妈妈。俩孩子都没有什么反应。也难怪，自从妈妈被外婆弄回天庭，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孩子对妈妈能有什么印象？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想到这里，牛郎鼻子一阵发酸，差点落泪。

周一一大早，牛郎把俩孩子分别送去学校和幼稚园。到公司，处理完了一些事务，就捉摸着七月七日上天去要带些什么礼物，虽说天庭什么都不缺，但自己带去的是自己一片心意。想来想去，牛郎觉得还是带一些自己公司的产品，一方面这些产品非常适用，二来也让老丈人一家看看，现如今，俺牛郎也不仅仅只能放牧几头牛了。

老丈人正当壮年，给他带几盒"牛宝补肾壮腰胶囊″。给岳母和各位姨姐姨妹就带"牛筋胶原蛋白口服液″，这款口服液专供女性，有两种版本，供不同年龄段的女性选择，两种都得带一些。给老婆带的，也是口服液，女人们一视同仁，女人嘴尖事多，省得平生事端。大小舅子们，给带的是"牛骨强身大力丸″，他们需要壮骨健身，以适应可能发生的战争。

牛郎列了一个清单，吩咐销售科把货品准备齐全，又对他们说，这是一位重要客户要的货，产品日期要近，包装要新。他说，客户已把货款转给了自己，他又把钱从手机里转给了财务科。

周二是七月初一，离七月七，还有五天。这天，牛郎接到织女的电话，告诉他，天庭也有了疫情，八仙中的张果老，没事骑着毛驴到处乱跑，已经染上了。天庭常委会经研究准备对某几个区域实行封控管理，方案已报玉帝待批。织女说，今年七夕不准喜鹊来天河搭桥，喜鹊大批而来，就是聚集，而聚急是不允许的。牛郎急了，问织女，喜鹊不来，我怎么能过得了河？织女说，父王母后也许是年长了一些，心肠比过去软了，我已经试探着向父王申请了一条游艇，我们可以在游艇上相聚，虽然还没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织女还说，天庭户口也会慢慢松动，估计两地分居的问题，不会一直拖下去。织女告诉他，有些事，急也没用，看人家七姐和董永哥，不也两地分居么，他们分居的时间还长些，不也在等吗？牛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诺诺。

有一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该不该告䜣织女，牛郎还没拿定主意。两年前，一次在酒席上，一位朋友向他介绍一位郁郡钱庄的奕老板，奕老板给满桌人敬酒，然后说各位有余钱，可以存到他的钱庄，利息全市最高，而且头一年利息可以在存钱时预先支付。牛郎向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可架不住朋友一再推荐和栾老板多次电话套近乎，就存进去了25万。他相信这个有正式执照的钱庄，应该不会设什么圈套。可偏偏不相信的事，却偏偏来了。栾老板失踪了，存钱人急了，很快郁郡钱庄门外就聚集了一大堆人，听说有些外省人存了上百万，也赶过来了。牛郎没去凑热闹，一是钱不是太多，二是闹不解决问题，三是自己有事要办没时间去，四是事情闹大了政府不会不管。

反反复复，想了好久，最后牛郎还是决定这事这次不告诉老婆。相会只有一天时间，别让窝囊事败了兴。

接下来的几天，会很难熬。天庭那边，会不会突然封控，谁也说不准。这边冷不丁冒出几个带阳的，临时不让出门，也不是没有可能。牛郎心里明白，眼下只有四个字，耐心等待，不能急，不能上火。这几天要吃好睡好，七夕那天精神饱满上天去，才不辜负一年未见的爱妻。

(本文所用图片，只有脸部打了马赛克那张为本人所拍，其余均取自网上，如有不妥，请告之，即行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