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小学

王代岩

近日去昌平办事，特意到当年的小学旧址去转了一圈。学校还在，只是换了一个名字。

资料里说，昌平区前锋学校始建于一九六二年七月，坐落在原工程兵第三技术学校院内，名为“工程兵先锋小学”，是一所全日寄宿制子弟学校。一九六四年十二月，部队精简、整编，把学校移交地方管理，取消了学生寄宿制，但校址未变。同时更名为“昌平县前锋学校”。学校面向地方招生，并增设了初中部，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地方学校。

前锋学校小学部

前锋学校中学部

我六二年入学先锋小学，六四年二年级的下学期转到友谊小学，和资料里记载的时间吻合。

在先锋小学的一年半时间给我的少年时代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我没有能上附近的小学，因为我是十一月份的生日，年龄不够。

妈妈把我送到工程兵自己的学校，地处昌平的第三工程兵学校的附属小学：先锋小学。

学校都是平房，操场很大，老师都是军人，穿着军装很威武很有震慑力的那种。尤其是音乐老师，是个女军人，很厉害。我们班有个女生只要上音乐课就睡觉，老师把窗户打开，直接把她给扔出去了。后来同学聚会，说到此事时一个同学举手说：那个女生就是我。她解释说，是搁在窗台上了，没有扔出去。

图画课老师特别会讲故事，他用粉笔画一座山，再画一个人过山。一边画一边讲故事，可有意思了。

我们住校，每天晚上熄灯之后，老师刚走，所有的宿舍就像动画片里的木偶复活了一样，立刻就热闹起来了。

我们班有三个宿舍，两个男生的一个女生的。男生就开演抢新娘的游戏，冲进女生宿舍把没有躲藏好女生抓出来，头上蒙上毛巾假装新娘，在走廊里推推搡搡，好不热闹。

有一次老师突然查夜，所有人都来不及躲藏，被老师抓了一个正着，除了我。小时候我属于比较蔫的那种，他们闹的时候我站在外围放哨，老师来了我第一个发现并迅速的钻进被窝，调整呼吸假寐。老师说就我一个没有违反纪律。

在先锋小学我第一次看到出殡。一辆马车载着一具盖着红黑两色蒙布的棺材，大约七八个人，披麻戴孝。前面一个人举着招魂幡，旁边一个乐队吹着唢呐。狂野里、寒风中，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站在学校的滑梯顶上，就我一个人，那凄惨的景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寒而栗。

一开始我们一个月回一次家，孩子们实在是有点受不了，后来改成每两周回一次家。那时从城里出来后一直到昌平一路上都遇不到几个人。昌平，那是多么远的地方呀。

郭建平住在我家楼上，和我同班。有一天吃晚饭，他坐在我对面，刚刚咬了一口包子，身体向后一仰，摔倒在地。赶紧送他到医务室，他打摆子浑身冷，给他盖了厚厚的几层被子。我们一群人在操场上，先把自己转晕，然后学着他倒地那一瞬间的情景，找个软些的地方向后倒去。

郭建平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有一次我不小心用玩具枪把他手指甲打掉了，流了很多的血他都没有哭。要是我可能早就大哭了。小时候我爱哭，每每被姐姐哥哥们鄙视。

学校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同学，他们把女生领到大家用木棍搭建的窝棚里，把她们的裤子脱下来，大家看女孩和男孩不一样的地方。我们还抓蚂蚱用火烤着吃，我们还挑逗伙房的看门狗，它追我们的时候大家一窝蜂散开，各跑各的路。有一次狗都咬到我上衣的后襟了，口水留在我的衣服上。幸亏我从煤堆上奋勇跳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学校的食堂在围墙外面，靠近伪装营，那里有好多用木头条做的假飞机，同学们经常钻进去玩；学生宿舍是一个直通走廊，大家拿着镜子或玻璃反射阳光到走廊里，光斑片片上下飞舞；冬天夜里下雪，我们一起来就看见操场上很多大大的雪球，都是老师们滚的；学校离十三陵水库不远，那时候我们就去过啦；学校组织过小型的运动会，我参加了滚铁环比赛，我很笨的，得了倒数第一名。

大比武的时候，侦察兵表演徒手爬楼房，就在我们学校的大礼堂。毛泽东主席到现场观看，这让我们骄傲了很久。

学校有电视，那时候电视很少很少的。我记得有一个节目是钢琴伴奏二胡。只见拉二胡的那个人摇头晃脑，拉得快晃得快，拉慢了就晃得慢。弹钢琴的那个人也跟着他晃，没意思透了。

“没头脑和不高兴”也是在学校的电视里看的，从此我就喜欢上了动画片，一直到现在。

电影铁匠旗剧照

我们经常看电影，有一个电影印象特别深，名字叫铁匠旗，是个外国电影。里面的君王要吃人的心脏，设计把人骗进皇宫然后吃掉。后来铁匠造反，用自己的围裙做旗帜，这就是片名的由来。影片阴森恐怖，色调极暗，把我们这些小学生吓得够呛，很多年后还做噩梦。

六十年代闹饥荒时我们吃了几顿黑色的馒头，估计是用荞麦做的。没有记得饿过肚子，那时候军队的子弟是享有某种特权的。

二年级第二学期我转到地处沙窝村的友谊小学，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在这所学校，这也是部队所属的学校，学生主要来自炮兵、装甲兵、工程兵、总后勤部、301总医院等部队大院。老师里有印尼归国华侨，她们穿得比较洋气，特别是连衣裙和别人不一样，还戴着项链。这些都是文化大革命批判的对象，可怜她们一颗报效祖国的衷心，后来她们都回印尼去了。

时光如梭，转眼间整整六十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些懵懂少年已经年近古稀了。

莫笑少年江湖梦，谁不年少梦江湖。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们这一代人该看见的都看到了，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回头看看我们的前辈，比起他们的命运多舛，我们算是相当幸运的，此生足矣。

我入学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