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大暑已至,紫薇花,开得正盛。</p><p class="ql-block"> 记起送别的那一天,瞥见路旁,有一枝两枝的紫薇花,从浓绿茂密的树丛中探出头来,紫红色的,一团一团,在风中摇曳。</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杂树生花,就像是一次次的送别,有些仓促和忙乱。</p> <p class="ql-block"> 起初,我并不认得紫薇。</p><p class="ql-block"> 办公楼前的花圃里,有几株像是被扒光了皮的树,每看见,总忆起儿时长辈们训诫的话:人要脸,树要皮。说的是,要懂得获取和守护自己的尊严。可这树,偏偏没有皮!</p> <p class="ql-block"> 后来读到作家汪曾祺的一篇文章,写到这树,没有皮,且“怕痒”,方知道它就是紫薇,还有它的别名——“痒痒树”,是说,如果用手去轻轻挠一挠紫薇的树干,它的整个枝叶都会跟着摇动,就像人怕痒一样,颇为有趣。</p><p class="ql-block"> 紫薇的花期很长,可以从夏天,一直开到秋天。</p> <p class="ql-block"> 我不太喜欢紫薇,因着它的花序凌乱,乱做一团,花瓣的样子卷曲繁坠,就是拍照也拍不好看。</p><p class="ql-block"> 盛夏,花园、路旁,紫薇常见,却常常被视而不见。何况,夏日芳菲,已然被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占尽,它仿佛就是古装剧里那个叫做紫薇的女子,好脾气地在炎热的夏天做个配角儿。</p> <p class="ql-block"> 后来读到白居易的诗:“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忽然被打动。</p><p class="ql-block"> 在丝纶阁静对孤独的白乐天,与一树热烈缤纷的盛夏之花,在黄昏里,默然相对,人和花,都安静下来,相互欢喜。原来,能够陪伴和慰藉诗人的,竟然是一株紫薇。</p><p class="ql-block"> 后来又读到许多写紫薇的诗,独觉这首最好。人与草木的相处,原是好过人与人的相处,没有言语的聒噪,不用成心去讨好谁,只需做那个安静的自己,内心丰盈澄澈。</p> <p class="ql-block"> 忽又想起,春天的那一次送别,遇上了漫天飞雪,明明是春已至,迎头却是前路茫茫的寒冷和苍凉。</p><p class="ql-block"> 一次又次的送别,不过是在时光里分离又相聚,日子循环如常。</p><p class="ql-block"> 只有时间,在眉间发梢悄悄刻下印记,是眼角多了的几道皱纹,鬓边添了的几缕白发,和眼底流淌的几许沧桑。</p> <p class="ql-block"> 白乐天晚年又写过两首关于紫薇的诗,其中有一首曰:“紫薇花对紫微翁,名目虽同貌不同。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紫微郎已是紫微翁,只是对紫薇花的偏爱,依然没有改变。</p> <p class="ql-block"> 林语堂也曾说过:让我和草木为友,和土壤相亲,我便已觉得心满意足。</p><p class="ql-block"> 是的,和时间为友,以草木为伴,朝莳花,暮理草,生活的每一个缝隙,便都得以清润而饱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