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三)

请叫我闰土

<p class="ql-block"> 翻过山梁,走过羊肠小道,杂草丛生。我们要去新窑洞贴春联,他们习惯称之为新窑,其实自打我出生,它就已住人,至今也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尽管多年未走,但仍能依稀忆起小时候走过无数遍的路。与其说是能看见,不如说是能记得,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当年小路今犹在,不见来时小儿郎”。翻过山,抵达新窑,映入眼帘的是爷爷为他的三个儿子箍的窑,不禁让人想到“残门锈锁久不开,灰砖小径覆干苔,无名枯草侵满院,一股心酸入喉来”。爷爷和所有的农民一样,几乎将一生的精力和财力都倾注在了为儿子们箍几孔新窑洞上。窑洞,是一个农民家庭富足的标志与象征,也是在村里有地位、有话语权、走在人前的一种象征。爷爷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穷尽一生箍好了五孔窑洞。或许是太过劳累,爷爷未曾享过一天福便撒手人寰,离开了我们。爷爷一辈子未曾去过太远的地方,也未曾见识过这世界的模样,他一辈子就围绕着自己的小村庄打转。他没有宏大的抱负,也未曾思考过自己的人生价值观,他倾尽一生为子女付出,虽未让子女大富大贵,但尽了最大的努力给予孩子们亲情和温暖,以及他认为最好的物质。</p><p class="ql-block"> 爷爷代表了千千万万地地道道的中国式农民,他们善良、纯洁、憨厚、勤奋、务实、肯干。而作为 90 后的我们,农民的后代,又继承了多少呢?</p><p class="ql-block"> 记得父亲说过:“他们一到十五六岁,甚至更早,就会离开课堂回到家里。家里的大人会专门打造一把‘老撅’(当然体积会比大人的小很多),就如同现在城里人给孩子举办成人礼一样。接过老撅,家里便能多一个劳动力,可以挣工分了。”在那个年代,时常能听见称赞谁小子“苦真寸”,能吃苦就是一个好受苦人。我小时候因学习成绩不佳,常被大人们调侃:“别念书了,回家戳牛屁股吧。”在那个年代,陕北人还是比较重劳动轻文化的。</p><p class="ql-block"> 贴完春联,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走大路。在回去的路上,路过别人家时,发现所有的房子都进行了翻修,就连自我记事起就不住人的,如今也都焕然一新。方方正正的围墙、朱红色的大门、锃光瓦亮的瓷砖,俨然一派新式窑洞富丽堂皇的景象,这皆是改革开放的成果。</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让 70 - 80 年代出生的人,也就是我的父辈们有了更多的选择。他们可以选择接过农业劳动的接力棒,继续务农,也可以到城市里寻觅新的机遇,改变自身命运,为子女争取一个能和城里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线的机会。怀着这样的想法,大量农村劳动力涌入城市。他们既是农民,也是打工者,社会因此赋予了他们一个新称呼——“农民工”。农民工,一个处于社会底层、边缘的代名词。他们从事的工作大多卑微、贫贱,甚至是最危险的。在外背井离乡的他们,多数人并未找到传说中的“奶与蜜”,而是在城市的边缘挣扎、辗转,被歧视、被遗忘,身陷困境。他们承受着这个时代赋予的最重的担子。我们如今改革开放四十年能拥有这般美好的生活,离不开农民工凭借一双勤劳的双手“一砖一瓦”砌出、创造出来的,改革开放四十年,农民工功不可没。</p><p class="ql-block"> 时代在变,他们的目标不再是箍几孔窑洞,而是在县城甚至省城为子女购置一套楼房。如今,楼房成了婚姻的标配,似乎谁家能买得起楼房,谁家儿女就可能拥有理想婚姻的基础。当然,这也成了许多农村家庭遥不可及的梦。没有房子就结不了婚,这也是当下社会的一个弊病。从窑洞到楼房,这亦是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巨变。</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