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追忆米黄儿香</p><p class="ql-block">老院子的东南角有一棵梨树,树叶早已全无,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随风摆动、瑟瑟发抖。已经数九天了,人们都窝在家中玩闹,院子里也很少有人走动,偶尔从窗户可以看见二哥提着塑料袋往垃圾车上扔垃圾,也是行色匆匆,缩着脖子。院中几棵枣树枝上几片早已干煸的叶子还倔强地挂在枝桠的最高处,在冬日的落日下,泛着微红的亮光。站在走廊窗前,望着依稀的阳光落下,未拭干净的窗户上,留下分明的光阴斑驳。轻轻地靠在这片光阴上,闲看灰尘在阳光下流动的痕迹。岁月静好,莫不如此。</p><p class="ql-block">突然,一股久违的米黄幽香沁入鼻翼,丝丝缕缕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的,我深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我嗅到了儿时母亲的味道。睁开眼睛,香味仍在继续着,穿过长长的走廊,曲里拐弯地飘进了我的鼻翼。</p><p class="ql-block">又是一个双休日,虽然外面寒风刺骨,但老院子里欢声笑语,尤其是厨房的窗子上,映照出嫂嫂和姐姐的身影。他们在母亲去世后,就毫不犹豫的接替了母亲的活计,在厨房中变着法子地做着各种小吃茶点来调剂生活。只要是双休日,浓浓的各种香味就会溢满老院子的每个屋子。今天的这股香味,让我更是记起那诱人的米黄香。</p><p class="ql-block">“三十里莜面,四十里糕,二十里的豆面饿断腰”这句俗话说的就是油糕、莜面、豆面三种杂粮特色食物的耐饥度,就足以体现出黄米面,莜面,豆面,在人们的日常饮食里担当着什么样重要的角色。这些杂粮中我特别对米黄情有独钟。中师我是榆林师范度过的,爸爸妈妈的老家均在榆林,所以这里的亲戚极多,不仅有我的外婆、外爷、舅舅、姨妈,还有我的姑妈和婶娘。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便是我的外婆和外爷两人。也许是传承了榆林人对“吃”的讲究,他家的饭一直让我津津乐道。特别是清明时节,更是要把精细地吧粗粮做出各种花样来招待客人,那的确称得上是粗粮细作,让我这个小地方来的小女子赞不绝口。</p><p class="ql-block">陕北这个地方大都是以玉米、谷子、糜子、豆类、薯类等杂粮为主食。经过数千年的繁衍和演绎,杂粮细作、粗粮精做,就成了家乡女人们最为拿手的技艺了!“摊米黄”,就是粗粮细作的精典范例!摊米黄,老家人叫摊米翻,也又叫摊黄儿,也叫摊馍馍,叫法多种。可以用黄米面做,也可以用玉米面、高粱面做。无论哪种面做的米黄都香甜可口。</p><p class="ql-block">摊米黄所用的米,最好的是黄米。就营养价值来说,黄米营养要高于其他杂粮。黄米含有丰富的不饱和脂肪酸、维生素E和膳食纤维,对人皮肤和健康有很好的保健作用,儿童和老人常吃有益肾养胃的功效。</p><p class="ql-block">最喜欢刚出锅的米黄,金黄的色泽,边缘厚,中间薄的独特外形,外皮焦酥,回口甘甜,唇齿间萦绕着幽幽的米香。像丝绸滑过指尖那样的轻柔、温润。知道如今,那米黄儿的香甜、柔软,那种美妙的口感,一直还萦绕在舌尖、充斥着整个口腔。</p><p class="ql-block">母亲跟着外婆学会了做摊米黄,便隔三差五给我们做。每当到了我家摊米黄的时候,我就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并用心记下了母亲摊米黄的过程。只见她把黄米面和玉米面各为一半,再掺上少许白面。开水将面调稀,晾凉后加入“酵子”,放在炕头的最热处,披上厚实的棉被发酵。一般情况下,大瓷盆里的面会在第二天早晨就会发酵成功。发酵好了的面或比原来打了两倍,看上去呈蜂窝状,嗅起来略稍有些酸味即可。只见母亲再将面糊搅拌调稠,舀起来向下倒,面糊挂在汤勺不断线,稠稀便正好。口味有淡有甜,可按自己口味的需要,加上白糖或者糖精即可。</p><p class="ql-block">这里需要给大家介绍一下摊米黄的鏊子,它既不能炒菜,也不能煮粥熬汤,是专为做摊米黄生产的一种特殊锅具。所以只有一个官方的名字——“米黄鏊子”。由底层和盖子两部分组成,呈圆形,全部用生铁浇铸而成,通体黑漆漆的,它是浇铸件,因此表面还比较粗糙,一点也不美观。为了不压住火头,鏊子底部周边有三只二三十公分的短腿,三足鼎立,通风平稳。鏊子中间凸起成弧状,到边楞突然凸起,略高于中凸部分的水平面之上。盖子的大小恰好扣住中间底部,外围露出。盖顶的中间部位有一高高立起的凸起,拴上铁丝,缠上布条,似锅把一般,便于往起提盖。米黄鏊子是我见过的锅具中锅的形状独具个性、长相别致,很是另类。若是评选最加独特锅的话,这个米黄鏊子一个能评为第一名。民间有一句顺口溜是这样说的:“圆又圆,扁又扁,三个腿腿短又短”。形象地描述了米黄鏊子的外部模样。</p><p class="ql-block">“米黄鏊子”买回家后不能直接使用,要放到硬火上烧红后,立即用猪皮或植物油细擦,以后放着才不会生锈。母亲将小凳子放在火炉旁边,面前放一个小盆,不断加入发好的米黄糊,一个油碗,一支筷子上缠小块布(油刷)用来抹油。待米黄鏊子烧热后,用面前油碗里的小刷子蘸着油先均匀地涂在鏊子表面,待油热后用勺子舀起面糊,均匀地倒在鏊子中心,面糊便顺着鏊的形状流向四周,根本不用向摊其他馍馍的时候将平底锅或者尖底锅端起来往均匀倒面糊。只要米面糊沾上鏊子里表面的油后,你听,“刺啦——”一声响后,鏊子里就腾起一股股白气,白气中带着鏊子的热度,也带着米糊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不一会儿功夫,米黄儿的香味就会从窗口飘出,飘到屋子的角角落落,飘到院子里……只见母亲一手倒面糊摊米黄儿,一手麻利地将米黄儿对折成半圆形,用铁铲铲出放在盘子里,操作起来,一气呵成,毫不手忙脚乱。</p><p class="ql-block">刚出锅的米黄儿色泽焦黄,边缘厚厚的,上面有很多小小的蜂窝眼,很松软;中间薄薄的,十分酥脆,一张米黄儿,两种口感,再加上香香、甜甜的味道,真的让人爱恋不已。</p><p class="ql-block">记得我小时候就爱吃米黄儿,只要闻到米黄儿的香味,我就会迫不及待地来到厨房,一把将放着刚出锅的米黄容器端到手,就着容器的边咬上一口,毫不顾忌嘴里被刚出锅的米黄儿烫得直吐舌头。而母亲常常是边忙活边笑呵呵地提醒我“慢点儿,慢点儿,刚出锅的,小心烫着、别烫着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天,姐姐和我提起米黄儿后兴致高涨,马上在网上订购了一台米黄儿鏊子,等鏊子回来后,一次次尝试着做米黄儿,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件谁都能干好的事情,才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大的技巧和学问呢!虽然这事很费功夫,但是我们姐妹俩的兴致丝毫不减。</p><p class="ql-block">厨房中,这诱人的香味还在继续。那种甜甜的、香香的味道,以至今天想起久久回味无穷。我想,我所怀念的不仅仅是米黄儿的甜香,而是那种久违了的妈妈的味道,那种味道里夹杂着浓浓的爱。这种爱虽然是日常生活中最平凡的瞬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浓,越来越浓,浓得值得我用一生去品尝、去追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