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惊魂

安息香

南非好望角 落地约翰内斯堡 　　你有过人生的至暗时刻吗？往后余生不知怎么过了的那种。前几天看到一则中国公民在南非开普敦遭绑架并不幸罹难的消息，六年前在南非约翰内斯堡遭遇黑匪持枪抢劫的噩梦又从记忆沉沙之中翻腾出来。不过，六年之后再回顾那段曾经不堪回首的经历，已心静如水。 　　后来回想，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出事那天一切都那么诡异——街道是黑的，餐厅带铁栅栏的楼道是黑的，餐厅里面是黑的，只有前台与两张圆餐桌上的腊烛闪着摇曳不定的微光——时隔六年，当时的情景依然刻骨铭心，那是2015年年底南非跟团旅游的倒数第二天。 看着空无一人幽暗的餐厅，“为什么明知这片街道停电还执意要来此就餐？”同行的25名游客大多发出这样的疑问，可团队游北京领队与当地地接中国导游对此就是不予回应。 操着粤语腔的中国餐馆女老板一个劲地报歉着：对不起哦，整条街都停电了，今晚一共两个团就餐，由于下午打了电话，一个团已说好不来了，你们导游还坚持来，所以将就喽！既然饭已上桌，大家也就不说什么了，说也沒用。吃饭，吃完赶紧休息，明天还有最后一天的行程要赶呢！ 就在摸着黑儿，大家就要开餐时，只见门口闪进四五个黑不溜秋的影子，接着是女老板跪地求饶的声音。我们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旋即就见其中三四个黑人来到餐桌边上，“拿着枪呢！”在旅友的惊叫声中，那三四支枪的枪口已指向了大家，同时还伴有野蛮的恐吓声。 相信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都会被这突发的情景吓坏，有的人当即就哭了，有的人吓得浑身发抖。此时女老板发话了：你们有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千万别反抗！活命要紧！此刻大家终于意识到：敢情这是遇上现实版的持抢抢劫了！ 坐在边上的游客被劫匪挨个搜身，有的被搜两遍。大姐斜挎一小包儿，那黑匪上来就抢，大姐还试图挣扎，只见乌黑的枪口已顶上脑袋并一把扯断背带抢走小包儿。见游客随身没多少东西钱财，黑匪们便随手掀了桌子，把放在桌下的旅行包都包了圆儿。“护照都在包里，没有这个我们怎么回国呀！”见有冷静的旅客喊道。“给他们把证件留下啦！”女老板带着哭腔对黑匪们央求着。他们哪听这些，得了手的黑匪们把得手的钱财统统拽进一个编织袋便扬长而去。 前后总共不到二十分钟，一起南非黑匪持枪抢劫案完成！“赶紧报警！”有游客喊。此时只见那中国地接导游慢悠悠地从另一圆桌下面爬了出来：“报什么警，我没电话号码，报也没用。”“那找南非约堡使领馆吧！”“这点儿了，人家谁还上班呀！”此刻在餐厅角落又上了三四个餐客，据说是当地华人商会的，这边乱乱哄哄，他们就跟什么事没发生似的吃吃喝喝、谈笑风生，诡异。 难道发生这在我们看来天大的事，愣是没人管？见此，游客们用仅剩的几部手机找到约堡领事馆电话并报告了一行人被持枪抢劫的事实。一会儿，约堡领事馆一副领事到达，安慰了大家后他表示，南非约堡是橙色预警区，每年发生类似案件几百起，领事馆早就向国内发过安全警示，在南非，这种案子没有一件是破了的。对于当晚发生的事情，他除了同情还有无奈。 大家在副领事的提醒下，凡是被抢的钱财里带有信用卡的连夜给国内相关机构打电话，大都顺利，并约好在第二天到领事馆办理“旅行证”，好登上回国的飞机。那个夜晚，大家唯一的感受就是，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无助。 从餐馆回酒店的路上，地导依然若无其事地给惊魂未定的大家安排第二天的旅游行程，这无疑更激发了大家的愤怒。大家表示，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的行程不走了，国外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回国解决！对于这个态度，那地导给出的回复是，这种由不可抗力造成的事情发生多了，旅行社也没办法！ 真的就找不到说法儿了吗？回到酒店，听着双向大铁栅栏门咣当咣当的关门声，在约翰内斯堡的暗夜里我彻夜未眠。第二天，胆战心惊地去黑人警局里做笔录，看着哪个都像劫匪；去中国驻约堡领事馆办理回国旅行证，还就此再次与那位斯文和善的副领事进行了交流。 转天，在领事馆专车护送下，我们25人终于如期登上国航航班回国。与领事握别登上飞机的一刹那，那种感觉特别强烈：终于安全了！南非抑或非洲这片土地，此生决不再来！此刻还有人提议，回国建一个抵制南非旅游朋友圈，提醒国人，南非有风险，旅游需谨慎。 回国后，严重的失眠得不到改善，便去北大医院看医生。回答问诊时，我滔滔不绝地讲述在南非的遭遇，对面男大夫耐心而又同情地听完，而后说：要搁谁也得失眠。没事儿，给你开点药效比较强的助眠药，慢慢就会好的。 那一段日子不好过，会莫名其妙地流眼泪，会沿街盲目地行走又不知去哪儿，会约知心好友不管人家有没有事儿就滔滔不绝。心里暗自思忖：从事新闻工作几十年，一个人走南闯北是惯常，从没感觉自己竞如此脆弱，是真惊着了？！ 后来慢慢觉得，除了受惊吓还有另一个原因，遇上这蹊跷又要命的事儿难道真没地儿说理去？出国游一趟差点儿送了命，一句“不可抗力”就给打发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在与北京发团方某国际旅行社的交锋中，“不可抗力”就像业内统一了口径似的成了解决问题的障碍。对方负责接待的一个职员表示，世界各地华人被抢的案例不少，比如欧洲，有刚出机场被抢的，有要进酒店被抢的，等等。这样的案件都属于不可抗因素造成的，旅行社不负责任。 就这种推三阻四持续三四个月，这段时间我觉得精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心想，那就把“不可抗力”好好学学呗。要不知识改变命运呢！合同法、旅游法统学一遍，确有心得，再结合案件事实围绕可抗还是不可抗、可避免还是不可避免找出了五个需要商榷的问题，并带着这五个问题找到有关旅游监管部门。 也可能有朋友引见，也可能恰巧碰上负责任的管理者，递上材料，一一阐明五点要害，等了一周时间，由行业监管相关领导召集旅行社领导与游客代表双方见面。机会难得，落座切入话题，五个问题一一上桌，到底可抗还是不可抗、可规避还是不可规避、旅行社管理存在哪些漏洞，我们不要别的，就要一个答案。 结果很明显，旅行社领导也明智，经双方协调问题终于得以解决，损失物品基本得到赔偿。虽说不上圆满，但关于“不可抗力”——这一行业规避风险的屏障终于被打破，那就是事发本身不可抗，但管理上的漏洞或使案件产生不可抗的关联诱因是可抗的。 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六年过去，再见到那25名难兄难弟中的几个旅友，好在他们都已经从当初的精神伤害中走了出来，行走和旅游仍是各自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经历了人生至暗时刻，要说获得了什么经验与教训，有一点或许成为他们的共鸣——远离野蛮，远离伤害，学法懂法，警钟长鸣。 在好望角留影 好望角与北京的距离标识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