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名人“尴趣”</p><p class="ql-block"> ——读书小札</p><p class="ql-block"> 万亚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对南社深耕有日的良强友日前借我一册郑逸梅的《艺苑琐闻》。刚开卷,读了作者自撰的前言和翻了全书目录,便有相识恨晚之慨,产生了要买几册郑先生的书慢慢细品的欲望。读罢“名人轶事”辑,便决定先购书后读书。因我读书有一习惯,喜用朱笔在紧要处作标记眉批。借人家的书,是不能由着性子来勾划标记的。好在现在方便,足不出户,上下网,用手指点下便可。不日,从网上购的《郑逸梅经典文集》(1—5册,北方文艺出版社,2019年7月第一版)便到家上了书架。</p><p class="ql-block"> 《艺苑琐闻》糸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年铅椠出版,时郑逸梅先生已97岁,离期颐之庆不远了。封面题字顾廷龙,扉页题字苏局仙。书辑收了郑先生不同时期的掌故、䃼白、小品等短文三百多篇。书尾收编了《郑逸梅自订年表》。全书30万字,一气读完。仅在第一辑《名人轶事》之《未代皇帝的师傅陈宝琛》(P120)篇下,把显然是校对之误的“芥啻”之“啻”改为“蒂”。也不知良强介意否?</p><p class="ql-block"> 郑逸梅先生是世纪老人,文化耆宿。历越前清光绪、宣统两代,后经民国建立、洪宪篡位、军阀混战、日寇侵略、抗战胜利,直至新中国成立,后又经十年动乱、改革开放。郑先生习性勤笔,博闻强记,考证精邃深切,谈来名隽渊深,素有“补白大王”之称。郑先生的所收、藏、集、存,记、撰等丰富资料,毁于浩劫十之八九,每每提及,不免痛心疾首,唉叹连连。不提这些伤心事吧,择书中所记先生自己及所记名宿大家尴尬瞬间,聊窥大家别趣,一娱读书之乐。</p> <p class="ql-block"> 未见过面的“尴趣”。郑逸梅先生在《艺苑琐闻·老年人和笑话》一文中“破例”自曝了两例自己的笑话。文记述:“我主编《金钢钻报》,时张恂子担任撰一长篇小说《虎窑双雏》,可是他疏懒得很,写稿断断续续,不能按期寄到。一天,我到报社,看到桌上置着一大叠稿纸,展开一阅,乃《双雏》的续稿,我不觉脱口而出说:'此番张恂子居然没有撤烂污!'这时,同事徐行素听了,笑着为我介绍旁座的一位:'这位就是张恂子先生。'我为之大窘,连忙向他道歉,请恕冒昧,原来我和恂子通信频频,从未见过面。又一日,我在报社和胡佩之闲谈,忽然来一很魁梧的大胖子,佩之对我说:'您试猜他有多少重量?'我不加思索说:'大约可和严荫武相比重。'佩之听了大笑说:'不料你竟没有和他会晤过,这位就是严荫武本人。'闹了笑话,我只得了羞羞地和他握手,并请他代向独鹤问侯,原来独鹤是荫武的长兄。”</p> <p class="ql-block"> 大家如郑先生因未曾面晤过而闹了点笑话,有了些窘迫,生了点尴尬,人们是会循笑话而大笑的,因为这不仅为大众的生活和日子添加了许多作料,衍生出不少趣味,而且还证明大家也是生活中的普通人,也有打盹犯错和窘迫尴尬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生活确也这样,记得小时候母亲上会(一种民间救急自助集资,拉个三五八人,每月关饷一人出个10—20块钱的,按月轮流作会主拿会钱,帮助家中有急事要用钱的),会员人拉人,有些根本不认识。一次会员甲当着母亲面说会员乙小气靠不住,到时不定有钱“上会”。谁知会员乙也在当面,甲乙不曾见过面不认识,一时场面十分尴尬。后来这样未曾见过面的尴尬于我长大工作中也发生过几次。现在理解,大家和普通人都会有的笑话,也就成了一种生活的趣味,借用时下流行语“尴聊”,似也可称大家名人的尴尬笑话为“尴趣”。我还认为,现在雅集开始为什么首先要逐一介绍围桌参加人员,大家认识一下,怕多少也与防止出现这种未见过面的“尴趣”有关。</p> <p class="ql-block"> 要说这种因未见过面而产生的“尴趣”,甚至闹出天大笑话的事,当属清未代皇帝溥仪游故宫了。郑逸梅先生在《艺苑琐闻》中有篇《关于未代皇帝溥仪》的文章,记叙先生于抗战胜利后收藏有溥仪柬折御批“知道了”的珍贵资料,后毁失于浩劫的余痛经历。在书中也提及溥仪游故宫这一广为流传的故事。漙仪特赦后有次去故宫游玩,把门人不认识他,让他买票,这过去可是他的家啊。对的,那是过去,新社会就得这样。进了故宫来到光绪帝寝宫,墙上挂着载沣的照片。溥仪很有把握的对陪同的解说员说:“相挂错了,这不是光绪。”解说员更有把握地说:“不会错的,这是经过故宫清史专家确认的。”溥仪没有争辩,只是指着照片说“我认得,这是我爹。”这是一个连环未见过面的“尴趣”。确认照片的清史所谓专家未见过光绪帝本人,门人和解说员未见过未代皇帝溥仪,故宫主事的人似也未见过清爱新觉罗·载湉和溥仪叔侄俩,以及载沣与溥仪父子俩。如此终因谁也没见过谁的连环误,而生出这么个天大的“尴趣”笑话,怕是想要不传世也很难的了</p> <p class="ql-block"> 说话不顾语境的“尴趣”。郑先生在《话说“长命百岁”》一文中对“长命百岁”用语语境有深入剀切的分析:“'长命百岁'虽是吉祥如意的颂词,但总觉得有不恰当的地方。对花甲之人如此说尚可,可对耄耋老者难免有所忌讳。譬如我今年93岁,祝我'长命百岁',我认为是向我提出警告,我只还有7年的寿禄。虽说,我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但仍有凄然之感。”无独有偶,梁实秋在散文《年龄》中记下了丘吉尔和胡适之两件有关祝寿要讲究语境的故事,与郑先生感慨可谓异曲同工。梁先生《年龄》:“人到了迟暮,如石火风灯,命在须臾,但是仍不喜欢别人预言他的大限。丘吉尔80岁过生日,一位冒失的新闻记者有意讨好地说:'丘吉尔先生,我今天非常高兴,希望我能再来参加你的90岁的生日宴。'丘吉尔耸了一下眉毛说:'小伙子,我看你身体蛮健康的,没有理由不能来参加我90岁的宴会。'胡适之先生素来善于言词,有时也不免说溜了嘴,他68岁时候来台湾,在一次欢宴中遇到长他十几岁的齐如山先生,没话找话地说:'齐先生,我看你活到90岁绝无问题。'齐先生愣了一下说:'我倒有个故事,有一位矍铄老叟,人家恭维他可以活到100岁,愤怒作色曰:'我又不吃你的饭,你为什么限制我的寿数?'胡先生急忙道歉:'我说错了话。'”</p> <p class="ql-block"> 名人话有说错的时候,不注意,字也有写错的时候。郑先生《艺苑琐闻》中有篇《从写报头谈谭泽闿》的文章,记叙了书家名人伊立勋题写报头而出错的“尴趣”。文章这样写到:“销数最广的《新闻报》,由伊秉绶后人伊立勋(峻斋)所书,他以汉隶驰名。此后《新闻报》,又有《本埠增刊》,当然也由伊立勋执笔。不意发刊后,即有人来信责问伊氏:'君写汉隶,请教本埠的'埠'字,从何而来?'原来'埠'为后出字,古写'埠'为'步',问得伊氏无从答辩。”</p><p class="ql-block"> 名家写错了字,如要归因,还是文化"化”得不够。这也从另一面证明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大家都得小心谨慎,不然哪天弄出没见过面的“尴趣”笑话,不顾语境伤人寿禄的不快,抑或写了错字而见窘迫的状况,则见悔晚矣。</p> <p class="ql-block"> 上面几则名人的“尴趣”故事,读之忍俊不禁,趣味不尽。这当是别样的读书心得,故小札记之。(2022.7.2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