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学习

王祖文：散文作家民俗学者

　　当年的学习

王祖文

我出生的地方，现在窑洞作为危房已经用水泥封实。我寻找我曾经的气息。

　　时光倒回到三十八年前，那是我紧张准备高考的日子。那种选择学习的条件，今天城里的年轻人做梦也想不到。

我从小在穷乡僻壤里长大，小时候很少有条件读书，整个童年的大量时间因贫穷生活所迫被农务荒废。小学初中只要放学，都是被各种农活包围，当时，连看课外书的条件都不具备，整个村庄里，都没有几本课外书可看。

我家院落，我曾经发表在学习强国

　　印象中最苦涩的一幕，我们上高一时才第一次接触英语字母。当时，第一次知道yes代表是的意思。张姓班主任五十出头，让各宿舍的同学领煤取暖，当叫到同学马文飞时，他声音拉的长长回答y—e—s。张班主任不知yes是什么意思，误以为这同学胡调皮捣蛋顶嘴。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把你爸淹死了还是把你妈淹死了？”后来，每每谈及这个事情，其他人都能笑出声，但是，我却是真的怎么都笑不出声来。因为当时我在现场，我生害怕下一个再对着我来一脚怎么办？

我家对面人家

　　正是由于同学们的文化知识基础底子大面积惊人的落后，要在高考前1——2年时间通过拼命恶补的方式来各自拯救自己改变饿肚子的命运，所以每个人的学习方式只有自己知道。

我在山腰树下学习过。当年，选择的是文科，大量的知识甚至需要死记硬背。为了避免干扰，我大概至少有一个月的假期时间在离我们家窑洞一里远的高处学习。这个地方就是在山腰之间。原来，在这山腰之间是一块缓冲地带，有一个小场，有一颗大杏树，这里远离村庄，没有任何干扰，我就在这颗大树下拼命学习了近一个月，所有需要记忆的知识点都在这里吸收。这个地方真好，空气新鲜，山风吹拂，不冷不热，后来我去过多家上档次的图书馆，感觉没有这里的自然环境好。只要心能彻底静下来，这里的学习环境再好不过。

照片右正中的地方，小场现在已经不在，大树已经不在，但这里成全了我

　　我在洪水冲刷的山窖水渠底部学习过。这是我家窑洞脑畔侧上方的一个地方，记忆中，我将上海出版的《语文学习》刊物上的好文章几乎在这里能背下来。我对学习环境的选择确实今人感到不解，怎么能在水渠里学习呢？因为水渠同样是外人打搅不到影响不到的地方。学生时期，记忆力好，只要肯学习，只要能专注，任何教室未必能比得上。现在回想起来，我感觉我确实够上一个怪人了。您瞧：在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数亿参加高考的学生中，有几个人在山地上的水渠中学习过？但是，我确确实实学习过。

那是一种对前途的向往，对未来的追求，对理想的靠近。那是有志气有志向青年的热切追求，犹如今天人们热衷追求考公务员追求向往职务是一个道理。

这面山坡够陡，我在八里外村外上初中是必经之路

　　我在坝坪远离村人居住的树林里学习过。在这些地方背诵过历史、地理、古文、英语。近四十年后，村里的九十岁的老太婆和我闲聊，这样回忆我当年的学习：在背面坝坪大树底下，一直朗诵着，嘟囔着，嘴里不知说着什么，反正憨老婆子们听不懂。那时候，学习的用功程度很惊人。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近四十年了，村里很少再出现过这么勤奋的人。这是老奶奶的原话。

听到这位老奶奶的叙述，我的内心有些起伏。当年，为了高考，不抓紧分分秒秒，那么今天我一定是满口牙齿脱落的乡村小老头。我能不能娶妻成家我也不知道，即使儿孙满堂，因为我的无能和无用，他们也未必对我有兴趣。至于其他乡民对我有无兴趣就不知道了。

这是高处拍摄村里坝坪茂盛的玉米

　　我还在当年本地供电局的楼道里在寒冬腊月夜间十二点的走廊里学习过。有趣的是当年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出来解手，看到我们同学三人在这里借光学习，吓的妈哟一声回了房间，让她母亲出来把我们严厉训斥并毫不客气撵走。

当年如此辛苦的学习得到了应有的回报，我也没有想到我能考上大学，考上中文系。也有和我一样勤奋学习而颗粒无收的，现在大半辈子在乡村活的非常辛苦。但是我知识底子差的问题得到了应有的逃不过的惩罚，我只高出当年录取线数分。这个分数之悬着实能把人吓半生。

远处的乡村山景

　　当年在山顶、水渠学习的勤奋更多的成全了我自己。后来近四十年来，我不敢说我有多么勤奋多么刻苦多么好学，但是我至少是一个靠学习成长立足前行的人。我知道在对待学习这件事上，容不得偷懒、容不得耍滑、容不得自欺欺人、容不得卖嘴皮子、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更容不得搞形式主义的锦标赛。在学习的事上有多偷懒，那么未来接受的报应惩罚应该对等的一分不会少。

当年在水渠学习的地方，现在已经基本被淤泥所植。

　　是的，一个人，无论您是什么人什么性别什么出身什么地位，如果在学习的事情上没有打好底子、没有持久系统的磨练、没有经常好学思考习惯、没有经常深度阅读习惯、没有自我经常动笔习惯。只是一味凭着一些所谓的内外在讨巧资源眼前优越，红火眼前，占得一时的众人羡慕的先机，这个我们从爱护的角度说不能不拥戴，但是，数人、数十人、数百人一时的认可与数万人、数十万人、数百万人、数千万人的认可总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吧！生活中，我见过太多的人只是被很少数量人的短时间认可，我很少见到被数百万数千万人长时间认可的人。浅薄与厚重、卑微与伟大、世俗与崇高、不值一提与众生仰慕还需要多说半个字吗？是的，自我真正用知识用技艺用能力用光亮的灵魂强大起来的人是不一样的。四十年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我知道真正根植在我们记忆深处的并不是外在的所谓的世俗追慕的耀眼的滚烫的东西，而是感动我们灵魂、激励我们成长、丰富我们知识、增长我们智慧、带给我们恒久温暖的那些尊贵的人们。可惜的是现在没有多少人深悟这些道理了。

村里对岸风光

　　学习，为了做一个对更多的人有用的人，为了让自己的灵魂能发出更多的光亮，为了让多年后提起您这个人的名字还感觉有股暖而甜的味道。我感觉要做到这些，没有当年学习的拼命劲头、习惯及几十年的恒久坚持，基本没有任何希望。眼下一切的红火热闹都不过是一时的喧嚣泡沫而已。我感觉这个世界上能让人真正像跪拜祖先一样跪拜的是宝贵的知识、高贵的灵魂、伟大的智慧、向上向善的举动、为民的作为、让人难以超越的实实在在的业绩。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常年的用心用行学习及做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