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什么颜色的日子

洹水寸石

大暑蝉声起，一楼潮湿烦躁闷热。一只蝴蝶掠过窗前的柳隙，白色的双翅把时间忽闪到那个黑色的日子-2006年7月24日。16年前的记忆一页页翻开，亲不知所托，情不知所起。跳动着一样的脉搏，流荡着一样的心血，相互感应，苦涩、感伤、亲情…汇聚到弟弟的病床上。 有说是一家人有事有预感，这话让遇到的事又印证了。2006年7月24日早6:20分，电话铃响起，心里在想这时候的电话，肯定有什么事。我拿起话筒：哪位？大爷，我是王跃你好，王跃我父亲住院了在几病房中心医院9楼26什么病？脑出血。我不知怎样放下了电话，不知怎样，是坐着、站着、还是躺着。当我从木鸡似的惊愕中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在房间里转圈，不知道该怎么办……等我赶到9层26房时，我握着来法的手，看着他那没有光泽尚有意识的眼神，眼睛潮红泪珠在眼框里转圈，抬起头脸朝墙上的氧气瓶看去，强忍着那泪。 7月25日上午：看到已经两天的弟弟在床上痛苦的样子，在头天没有找到鲁斌（脑血管专家，15层办公，他的母亲与我是同事）的情况下，我再次打电话到老干局，询问她们搬家后的电话。随即与该联系，对方同意去门诊找他。门诊二楼，鲁斌详细看了片子，询问了各种情况后说，这种病很难预料，一般情况下分三步走，一是抓紧抢救以保命为主；二是及时治疗，尽快使病情好转；三是恢复性治疗，这时期是较长的，脑中的出血点须一个月吸收。根据治疗经验，类似这样的情况，能较好恢复的越占一半左右。鲁斌在看片时，王跃一直在场（我们一块去拜访鲁斌教授）。上午11点，鲁斌又到9楼，将弟弟的情况告诉了周绚照副主任医师。 7月28日七时整电话响起，是雪兰的声音“来法有点厉害，折腾了一晚上…”，电话断线后又接通，没顾上吃饭到医院，来法很烦躁，连续的呃逆没法控制，右手右脚不停的登搓、挥动…上午11时，金凤、云周到。下午CT 7月29日来法昨天做了CT，复查脑出血后恢复情况。昨天晚上结果就已出来，听雪兰、金凤讲出血已控制，出血点开始吸收，情况不错。 7月30日连续几天的呃逆仍无法控制，此外进食情况也不好…上午11点多，雪兰讲让伟伟做点西红柿鸡蛋汤（咸的）。上午解小便两次，吃“依那普利、芦荟各1片，不知什么原因吐了，并且停了一会儿呃逆随随后也开始了。金凤已两个晚上没睡，我让她到家吃午饭顺便休息一下。她说能吃好也能睡好，可能是心疼她二嫂，要不就是想跟她二哥多在一块呆一会儿。 7月31日 7时40分，看到来法比较安静的躺着，几天来不安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因为就在昨天下午，我还跑到精神病院（省精神病院），拜访李志平大夫询问呃逆的治疗方法，回答依然没有好办法，真让人失望，为什么就会这样呢？听金凤讲是昨天晚上8时许开始平静一直到现在的。上午，我和金凤让来法翻了身，左侧下因长时间受压有片片，条条红块红条，约有半个小时，来法一动不动，大概他感到很舒服。一上午金凤不停的为她二哥按摩。还对她二嫂说，脚底板中间有个涌泉穴，金凤搓着她二哥的脚对她二嫂说。雪兰说“你还怪有办法呀”，金凤说，为我二哥按摩多了，自己就有知识了”。 8月1日上午7时35分到9层，进入病房那一刻又使我心情沉重，呃逆又回到来法身上，每一次呃逆都会使病床振动一次，然后来法发一声难忍的叹息，就这样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右手胳膊上埋着的针管，在输完一瓶液体后，我和金凤要求该换位置，输液情况有了好转，即能快能慢可以调整了。上午来法喝了两次水，两次奶（差少许半斤），解小便两次，来法都很配合。只是有一阵发热，脸上一直出汗。金凤说可能房间太热，打开空调后有所好转。在喂来法奶时，我坐在凳子上，右手握着来法的左手，金凤站在我的左侧，看不到金凤的面部，看到了她眼里的泪珠滴到了雪白的床单上，无声地撞击着我脆弱的情感。来法稍微安静一点，金凤提议让她二哥用左手写字与之沟通。第一次没有猜出，因为纸质太软写了四笔。后来找了个纸板，再次划出了几个字：〈尔辵矷孑孖。虽然猜不出，不过我想来法心里要表达的感情是“金凤是个好妹妹”。 8月2日医生查房时说，来法有所好转，要给他多翻身、多活动。仍然时有呃逆但比前些时好的多。上午来法解了四次小便，没有大便。喝了三次水，进食一碗油茶。 8月3日雪兰走后输液之前，我和金凤帮助来法翻身，金凤用热毛巾浑身搓了一遍，一卷一卷的污垢覆盖了洁白的床单，黑白搭配颜色鲜明。又用干毛巾轻轻擦拭一遍，来法潮湿发黏的身上开始光滑了。上午9时多，喜荣为来法送来了一碗蒸鸡蛋。金凤一勺一勺送进了来法的嘴里。分三次（小碗）喂完，来法比较轻松的接受。看着来法没有拒绝再吃的意思，金凤对她二哥说，还吃不吃了？他二哥嘴里发出“哼哼哼…”的声音，金凤和我都没有听懂也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不过，我开了个玩笑替来法翻译“没有了还吃什么”！话音刚落，来法的脸上会意地带着一份激动情绪，十分艰难的笑了。我和金凤被他的笑感染，三个人在笑声中回味着些许苦涩的味道。 8月4日今天是金凤来新的第八天，伺候她哥哥的时间不短了。她对她二哥说“哥，我回去了，行不行” ？来法“呃、哼…”了半天没有听懂他的意见，但我们知道他的心情。此时此刻此地，来法无论如何回答都不是真实的，有违他的心愿。让她走不是自己本意，不让走又担心她的工作，还有她的家庭，老家还有80多岁的老母亲也在等待她的伺候…今天，喜荣为来法蒸了四个鸡蛋，只是快到中午才吃完，之前吃了些东西。凤香电话说星期天赶来新乡。 8月5日金凤上午与她二哥道别，我送她下电梯。上午，金凤未走前，崔老二（玉德）一行又一次到病房看望来法。医生查房时，我问医生病人现在是否会这样，当然，医生说出血没有完全吸收前一直是这样，这才意识到来法表情的变化与此相关。 8月6日我7:20分到医院，与王跃一起帮助他父亲活动各个部位。王跃帮助其父亲活动左腿，抬腿推上放下重复100下，累得满头大汗，我帮来法活动左胳膊。9时开始输液，今天的护士叫李红卫，针扎的特别顺，液输的特别畅快，加上来法的呃逆得到控制，心情特好。9:10分，喜荣的炒南瓜和蒸鸡蛋到，温度适宜，来法进食也十分配合，很快将食物光盘。中间来法想动手自己吃，我开玩笑说，今天怎么这样吃嘴，以前可不这样。来法笑了，他松开了手，我们也跟着笑，笑意在脸上，无奈埋心底。 8月7日立秋天气由阴转晴，多天的阴雨露出了笑容。早上查房，周大夫举比划着自己的手指，让来法数数，“一、二、三、四、五”，“四”不是很清楚，其他听起来尚清楚。今日上午小便一次，大便已三天多未解。喜荣为来法蒸的鸡蛋全吃完，只是南瓜菜炒多了未吃完。中午12点进门，听见喜荣接电话，原来凤香已到三院门口。在濮阳市家里风香请了钟点工，每天15元为孩子做两顿饭。安排好后抓紧时间来新乡伺候哥哥的。都有一个家谁也不容易，但愿来法好得快点，让小妹凤香早点回家照顾再次参加高考的儿子，可怜天下父母心。下午喜荣去病房，正赶上来法灌肠。听喜荣说凤香全力下手，雪兰忙东忙西，好一阵子才算结束，来法也平静下来。 8月8日晴我送饭到病房，风香已吃罢，雪兰正在吃，埋怨开饭时间为啥定在7点，6:30分最好。雪兰走后，我让风香休息。9点许，主管护士李红卫让给病人刮胡子，我说等到明天从家里拿来工具，可一会儿她送来了刀具。我把准备工作做好后跪倒床上，先刮面部下边，从耳朵下边较稀疏的胡子开始，拿捏好各种姿势，小心各种动作，谨慎来法的感受。两只手一左一右，还不能影响视线，又得注意双膝配合与病床接触的稳定性。光线不好灯光有影，就这样从左至右、从上到下，从床头的这边转到另一边，姿势不雅与适合刮胡子为准。凤香醒来，一直不离她二哥周围，不是活动胳膊就是搓捏脚心，还紧靠床沿托起她二哥的左腿上下推拿，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 8月9日晴上午查罢房风香上街，不知去弄啥，问雪兰她也不知道，只说到街上。楼上打饭的时候，风香风尘仆仆回来，在阳台上转了一圈，说是去买一份盒饭，可是雪兰说没见到。11:45分我着急，走到老住院楼大厅，看到风香排队买份饭，她说着拉我到大厅门口，说是给我买了个刮胡刀，是飞利浦牌子，单价370元。我对在大门口等待的百货大楼售货员说，价格是否胡定怎么这么高？回到家拆开包装一看，还行，首先是用交流电，实在不错。同时买了两个，还有她二哥的一个。（这才明白，她是看到昨天刮胡子的事而留意的，大热的天折腾上街，子妹情宜如同火热的天）。晚上风香来家吃饭，谈到了家里一些事情。谈到很晚，夜11点多我们送她到中心医院大门口。 8月10日晴早晨凤香返濮阳我送到三院大门口。之前为她二哥活动身体各部位，擦拭清洁周身，提水抹桌，反倒自己弄出了满身汗。上午9时15分输液。期间我写了几个字让来法念，其中“水”字念得特别清楚，我很是兴奋…上午小便一次，后几次都为他准备停当可就是解不出来。我告诉雪兰注意来法大小便次数，安医生吩咐吃药。喜荣为来法做的菜、蒸的鸡蛋上午未吃，不知什么原因？原来的兴奋立马褪色。 8月11日晴来法今天精神不是太好，总是处于昏睡状态，问他是否头疼，仍然回答是“点头”，什么时候会像呃逆一样过几天好起来呢。快11点时，雪兰从街上买回两个烧红薯，但来法只吃了几口。我喂他喝水，放吸管那一刻，忽然发现满嘴起了燎泡，吞咽困难，赶紧把水倒凉几次降温，并让雪兰注意在查房时告知大夫。今天来法住院20天了，有了很大好转，只是胳膊腿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所好转，我们一直信奉期待医生讲的20天就会好转。 8月12日晴高温上午为来法做了200次胳膊提升，做了210次左腿上下活动，用数数放松来法也是在放松自己，在有空调的房间我也满身是汗。医生加了消炎药并检查了眼低，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来法一直说头疼。 8月13日晴高温医生触腿动，护士横扎针，如惹无他因，行走如常人。上午来法右手大拇指与食指间一根稍微横着的血管被护士找到并扎上，针的后端支着个棉签，虽不好看却很实用液体输的顺，这不就是横扎针吗。大夫查房时用医用小木锤触动来法的右脚让他挪到，来法还真的动了一下，我看得非常清楚，大夫心里似乎更有数，随即说“如果没有其他原因，正常走路是没有问题的”。我看到的、听到的一扫往日的疑虑，顿时眼睛潮湿两手轻轻的鼓掌，庆幸弟弟的未来… 8月14日晴高温我照例为来法活动胳膊活动腿各200次。医生查房时说，一是减少用药量，二是慢慢主动活动准备坐起。今天房间里住进一位病人，脑出血二次住院，76岁市公安局的，第一次住院恢复得很好，四肢均会动，说话清楚生活自理，此次住院是提前输液以防后患，他是位离休干部住在金家营。 8月15日阴有阵雨查房时大夫让来法慢适应坐起，床摇高来法不适应，一是精神二是只顾睡觉，只能慢慢来。饭量仍没有增加，口疮仍未好彻底。 8月16日晴31度上午9:20分，来法左手戴着输液针头的小臂忽然上举约有10公分。我先是吓了一跳，又赶紧托住他的手生怕滚针，继而又一喜来法的左小胳膊抬起来了。我暗暗的心跳、惊喜，弟弟醒来后大喜。房间里另一病人睡着，雪兰也在阳台上休息。我又一次轻轻鼓掌，端着弟弟的手动情地告诉他“你的手会动了，你的左小臂抬起来了，你真的会站起来的”。只要坚持就有希望，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吗！ 8月17日口疮有好转，面部有精神，说话能拐弯，点头手示意。 8月18日王跃为他父亲刮了胡子，这是个极细致活，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8月19日晴31度高主任查房，让来法大声说话带动肌肉；多活动各个关节部位；怎么出血30毫升还没有出现50毫升年龄又大的患者恢复快，可能与呃逆并发症有关；再做一次CT，若没有其他情况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8月20日晴 a.昨天的CT大夫说不错，基本上被吸收了，还有一些出血点正在消失；b.小便不利原因待查；c. 福元、士方、冯建新看望来法；d.来法语言表达有进步，只是话太长字太多部分听不明白。 8月21日阴有小雨中医配合治疗针灸第一次，弟弟数数增加到20，下床站立活动增加了食欲。 8月22日上午正常在病房帮助来法活动各个部位。第二次针灸似乎有些好转，说话清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