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廿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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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读了郁达夫1933年写的《仙霞纪险》，知道了廿八都。

“仙霞岭不可不到，尤其是从仙霞关北麓绕路出关，上关南二十八都去的这一条新辟的汽车公路，不可不去一走。车到关南，行经小竿岭的那个隘口，近瞰二十八都谷底里的人家，远望浦城枫岭诸峰的青影的时候，我真感到了一种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的说不出的心理；喜的是关后许多险隘，已经被我走过了，惧的是直望山脚的目的地二十八都，虽然是只离开了一程抛石的空间，但山坡陡削，直冲下去，总也还有二三千尺的高度。这时候回头来看看仙霞关，一条石级铺得像蛇腹似的曩时的鸟道，却早已高高隐没在云雾与树木的中间了。

从小竿岭的隘口下来，盘旋回绕，再走了三四十分钟，到仙霞关外第一口的二十八都去一看，忽然间大家的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的细粒。

太阳分明是高照在那里，天色当然是苍苍的，高大的人家的住屋，也一层一层的排列着在，但是人哩，活的生动着的人哩，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廿八都在浙江省江山市，南衔闽，西连赣，鸡鸣传三省。

1100多年前，黄巢起义军转战浙西东，挥戈南下，在崇山峻岭中辟出仙霞古道，从此廿八都四周关隘拱列，成历代屯兵之地，商旅中转枢纽。

岁月流水东逝，现代文明浸淫，通衢替代险径，廿八都梦遗深山。

秋日午后，潇潇雨歇。站在停车场抬眼四望，层峦叠翠，云涌雾漫。廿八都古朴淡雅、平和恬澹，倚枕枫溪水，梦卧群山怀。

枫溪蜿蜒贯南北，廊桥渡梦架东西。

珠坡桥楹联：

桥廊风爽堪留客；波底星光可醒龙。

几分柔情，几分梦境。

桥下枫溪，波底星光可醒龙？

一行人过珠坡桥穿北堡门，循浔里老街南去。

窄巷深深、石板莹莹，街侧老屋墙脚卵石垒垒、门前细流潺潺。

水随路转，迎面见浙闽枫岭营总府旧址。

清顺治十一年组建浙闽枫岭营，设校场、演武厅、靶场，管理军务。

今日里读读说明也惊憾，

往日里仙霞岭关隘重重。

21处兵汛虎视眈眈

仙霞道驿铺连绵

俱往矣！

晓风旌旗辕门开，戎马鼙鼓点将台；昔日虎威今安在？吹角连营入梦来。

恍忽间，我想起郁达夫1933年在《仙霞纪险》中描摹的廿八都："太阳分明是高照在那里，天色当然是苍苍的，高大的人家的住屋，也一层一层的排列着在，但是人哩，活的生动着的人哩，人都到哪里去了呢？"如说梦境。

观音阁

门前流水，居民在水沟里洗刷。

穿向学门

进文昌宫

宫前外墙青砖黛瓦，铺地卵石枝展蔓缠。两株金桂郁郁葱葱，一树木瓜探出宫墙。

东“居仁”门、西“由义”门，正门门楣嵌砖刻“文昌宫”。

进宫门过天井即文昌殿，飞檐六重，楼阁三层，雕梁画栋，匾额“星焕山河”，文昌帝君端坐神龛。

殿内天棚布满彩绘，头顶彩画状元及第，春风得意马蹄疾，莘莘学子之梦当空游弋。

万世师表

至圣无域泽天下；威德有范垂人间。

走出文昌宫，四周山峦逶迤

旧秉书洋货行

秉书洋货店堂，中式椅几、洋货西画，柜上老式留声机似乎传出隔世曲调，楼上楼下游人仿佛顾客熙攘，民国气息如冰块散发冷气般氤氲流淌。

在瑞气临门前歇息

仰望南极星辉

歧路处静悄悄，无人打扰

店肆壁立

门楼高耸

古镇米厂

斑驳旧墙遗存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的赛诗场，墨迹历历可读，往事如梦。

姜秉镛旧宅内设方言、姓氏、名人、墨迹馆。

昔日廿八都关连东南、界分浙闽，守军、眷属、官差、商旅、挑夫、墨客，来来往往，繁衍古镇至今有140多个姓氏，13种方言。

姜守全旧居内设戴笠与女特工陈列馆，1941年，戴笠借此宅和观音阁开办军统电讯训练班。

廿八都老屋絮叨廿八都旧事，传奇逸闻在梦里飄飖。

一处高大人家的住屋两门敞开，门厅堆放老式农具，日光洒庭院，孤鸭行蹒跚，客堂门窗残缺，梁悬竹篮，正中供南极仙翁图，两旁贴已故领袖像，人哩？时间凝滞在梦里。

美校学子三三两两蹲坐街边专心写生，画笔留驻梦痕。

街尾关帝庙里香烟缭绕

庙前古戏台天幕映“寻梦廿八都”，一男一女边唱边操纵一旦一生牵线古装木偶，乐师们在台角伴奏，莫名何出戏文？何方剧种？咚咚锵锵声声催梦回。

台下板凳散坐着本地老少和观光老外，古今中外混搭，恍惚梦幻时空。

街尽头新立“念八铺”石坊，石柱楹联：

百姓古都要会闽山越水；三千黎庶远播旧貌新风。

款款穿牌坊，依依别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