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行记(一)

清风明月

大槐树 <p><br></p><p>我的老家位于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西南6公里处的南佐。南佐遗址被国家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新石器时代(约公园前4000年—前2000年)遗址。我的大家族被当地人称为“南佐李家”,老家庭院前有一颗大槐树,是我们家族的标志和位置指南。</p><p><br></p><p>大槐树今年350多岁了,漫天的树冠,面积有六七百平方米之大,远远望去,像一把硕大无比的巨型伞,护佑着它身边的房舍人家。</p><p><br></p><p>小时候,倚它而居的是我的族人,十余家40多口人,一门李家兄弟和他们的父母与孩子们。那个时候,若到李家走亲访友,不明路径,便有人告诉他,大槐树下面去找,一定不会走错,因为方圆几十里再没有第二颗这样的大槐树。我对它的记忆,一个是大得不得了,小脑袋抬起来,看不到边;一个是凉快的不要不要的,大人们忙过农活,会聚集树荫下道家长里短,而我们一群孩子,则围着大槐树捉迷藏或者玩接龙,树身要5、6个孩子手拉手才可围拢,一旦成功,脆生生的笑声便穿过浓密的树蔓回响在湛蓝湛蓝的天空上。</p><p><br></p> 80年代,国家实行农村包产到户政策改变了全家族的命运,温饱问题好转的部分父辈们开始带着子女离开大槐树到别处新建房舍,长大的兄弟们自立了门户,堂姐姐们也陆续嫁作他人妇。我们一家也搬到距离大槐树三里地之外的新家,之后,族中有的兄妹们经历外出求学,乃至参加工作,我也离家千里开启了我的职业生涯。离大槐树是越来越远了。 有年春节回家探亲,专程去拜望大槐树,也许是深冬的缘故,印象中它是格外虚弱,呈现出衰败的样子。而我父亲与他的十一位兄弟及其子女当时留在老院子的仅有5家了,其他兄弟们都先后迁居别处,他们的孩子们趁着壮年,多的去了城市打工。小时候大家族其乐融融,鸡犬相闻已不复呈现。四周一片静寂。大槐树也仿佛老了。 这次不惑之年还家,又特地前去探望大槐树,喜见大槐树生机勃勃,枝繁叶茂,树身依然需几人环抱才可得,沧桑可见。一直生活在大槐树下的四叔与十一叔迎过来,嘘寒问暖。四叔是陇东学院的数学教授,退休多年,当年毅然选择离开城市,回到大槐树下的老家,自耕自种,自得其乐。80岁的老人轮起长杆打杏子给我们吃,腿脚灵便,神情自若。十一叔在我的记忆里是四奶奶最宝贝的小儿子,早成为这一片有名的果蔬养殖专业户。也已当了爷爷。 大槐树身上,有了林业部门的文物保护标牌。看样子入了组织的法眼,成了宝贝。十一叔说,前一阵有人找他要购买大槐树,将它移种别处。我甚是紧张,担心叔父已应允,连忙说这是我们李家的风水宝树,可不能哦。十一叔笑说,自然不会答应,这是我们李家数代人的根。听罢,我悬在半空的心方才悠悠归位。 叔父说得没错,大槐树见证了我们李氏一门数代人的生命历程,悲欢离合。乱世中祖爷爷们躲避战火硝烟的仓惶,文革中爷爷蒙冤的苦难,乃至太平盛世李家渐成书香门第的光荣,一门为人师者渐众。百年沧海桑田,无论我李家一族,苦难降临,还是荣耀备至,大槐树都静静的矗立在那里,生根发芽,不离不弃,荣辱与共。它是我们一代代生生不息的李家人的象征与根本。没齿难忘。 岁月已将我大槐树下童年的老家改变的面目全非,住过的窑洞塌陷成一堆废墟,窑背上老的杏树结出了变味的果实,白胡子爷爷和小脚奶奶作古数年,父亲的坟头已是芳草萋萋,小伙伴们也早就变成了爹和娘,开枝散叶在别处,青梅已老,竹马难觅。 离开老家数年,我也快到了“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时节,而且,还将继续背井离乡终老至他乡。 我怕,没有了大槐树,有朝一日,异乡归来,我再也寻不到我的老家,从此不知我从哪里来。 2016.7.29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