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忘 的 记 忆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我在江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某分校就读。这是所半工半读的林业中专。当时正当“文革”,专业、文化课被革掉了,但林业生产劳动却是必不可少的。一天,我和邓明祥、周福源结为一组,在芭蕉坞砍伐山场伐木。当时的采伐方式是拔大毛,即专拣山场出材率好的大树砍。它使山林资源浪费大,但当时的人们并没有这种意识,见惯而不怪。</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小山的半腰,找到了一棵超群的大松树。我试了试,刚好能合抱,估计直径近六十厘米,而蔸部还应更大些。大树拔地耸天,主干笔直,旁边的诸树种低矮,估计是它的子孙辈,甚或曾孙。树枝旁逸蔽日,针叶墨绿如漆。从枝叶间隙往上看,白云在蓝天缓々飘动,令人目眩。好大的一棵树!</p><p class="ql-block"> 这么大的一棵树,让我们有点敬畏。想想我们要伐倒它,心里有些不安。邓明祥年纪大,遇事经验多,惴惴地说:“我们拜它一下吧!”于是,我们双手合十,对着它拜了三下。然后,周福源单膝着地,在树蔸朝山下的那面,用弯把锯开了口子,向里锯进去。但拉了不多一会他就说拉不动了。锯子退出来一看,上面竟是厚々的一层松脂。这是树老的缘故,松树越老树脂越多。我们把带来的那瓶煤油用破布沾上煤油,揩拭干净锯子再接着锯。我们轮流作业,到锯子进到树蔸大约三分之一时候,三个小伙就满头大汗了。按照常规,我们在相反方面,并提高了三五公分的样子,又另开了一条锯路,向下方向奋力锯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擦去了锯子上的松脂多少次,上下锯路慢々靠近了。但过不多时,我们就觉得不对劲了:两条锯路已快挨在一起,树竟岿然不动!而在平时,此刻树木早就该发出咔咔的断裂声慢慢倒地了。三人面面相觑,吃惊不小。商量了一下,继续锯!但尽管上下两条锯路已经重合,大树一点反应也没有。见了鬼!用打尖的方法一一即把削成楔形的木头打入上面的锯缝中,使树干产生倾斜而倒地,也未奏効!因为尖木块根本打不进去,或许是树身的重量太大了。我们只得坐下来休息。</p><p class="ql-block"> 这时,谁也不敢离开这棵树。有经验的伐木工曾经告诉过我们,树没倒地时不好随便离开它,说不定你往那边走,树就往那边倒,危险着呢!邓明祥真有大智慧啊,他让大家脱下衣服,往山下一丢。据他说,树精木怪以为那是人,就会追着衣服倒下,拉个人垫底。这是森林怨愤人们砍伐它,对人类进行报复的意思!但这一招没有骗过树的精灵,树依然倔强地挺立着。我突然机灵一动,出了个怪招。我的方法是三人朝着大树撒尿。我笑着说,这样是用秽物破除树怪的法力。可这也不灵验,树还是愤怒地耸立着,就是不倒下!我们没辙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无奈中等待着。不愧是无忧无虑的后生,很快大家心定下来了,甚至开起了玩笑。有的说,今天就死去,对不起父母,还没有为他们传宗接代续香火呢。有的说,老子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其奈我何。说话间,周福源一声不吭,似乎在谛听什么。大家也静了下来。这时,有一丝微风徐徐吹来,又听见大树断裂的细微扎扎声,进而由细微而清晰,声音越来越大。再就是大声咔嚓,树身倾斜,落叶纷纷。最后山崩地裂地一声巨响,大树倒下,好像还在地上弹跳了一下,才重重落地。我们摸着树根部的白花花的断口,欢呼起来,开始了打树枝、制材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事过后,我一直有种负罪的感觉。我们砍倒了好端端的一棵大树,罪过啊!我还常常琢磨,这大树为什么就伐而不倒呢?事情过去了许多年,我有次看一本科普书,似乎是巜十万个为什么》吧,说到了这种现象。书里好像解释说,这是因为树的重心稳定,从任何方向来看,都一条直线地在树干的正中,绝无一丝偏倚。于是这种奇观就出现了。待到外力破坏了稳定,重心发生倾斜,大树才不可避免地倒地。到2019年年末,我们离开学校半个世纪又重聚时,周福源还记起这件事,在座谈中说到它。老同学们都粲然而笑,一些已成为老太太的女生直说当年的我们调皮得可爱。</p><p class="ql-block"> 2022.7.2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