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耄耋老人陈继琼、张桃英先生访谈录

陈进在上海讲故事（原创）

《陈进在上海讲故事》中/文版A.chen20220.001期共096期 壹：师生情 　“是陈进吧，你什么时候从上海回汉口？还是那句老话，我在武昌南湖等你”。7月5日下午，这个电话再次在我耳旁响起，这是原土门小学教导主任陈继琼老先生今年第四次在电话中对我的催问，这个电话，一下子把我逼到了墙角，我只得实言相告，己经回到祝站了，会尽快过来看望。住在武昌南湖安度晚年的陈继琼、张桃英先生，一个是我原土门小学的教导主任，一个是我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语文老师。 　　带着两位耋耄老人的期盼，7月8日4点20分我就起了床，5点多钟就坐上了镇上去汉口的头班客车。叩开南湖陈老先生家的大门，才是7点56分。期盼了好长时间，当我真正叩门而入时，两位先生又感觉有点小意外，原因有两个，一是他俩一个人讲电话，另一个在身边补白地址让我听到记住了，二是没有人去附近地铁站接站，我却找到了他们的家。一大早，陈老先生就在客厅里静坐，身边摆放着一筐随手可拿的新鲜荔枝，他告诉我说自己每天能吃3斤左右。我便拿出了自己带去的龙井茶叶和黄桃，并解释说这是我自己三年前亲手栽种桃树的果实，人不在家从未打过一次农药、纯天然且能延年增寿的“寿桃”，面对学生的一片寸草之心，两位先生笑了，张桃英先生，还回忆起我小时读书时的那个长相来，师、生在忆和笑时的那种甜蜜，令人回味再三。 　　在得知我去的前一天，也就是7月7日，陈继琼先生，还特意为我准备了己装裱好的条幅竖幅手写真迹：“献给陈进同学的赞歌《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功夫出自勤诚于是也”！张桃英先生也拿出自己精心抄录的书法条幅《般若波萝蜜多心经》，回赠我作为师生情谊纪念…… 　　陈老先生和我，正面对面而坐。笃然，一个六十年前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经历的事，仿佛又在我面前再次浮现：原小朱湾土门小学门囗操场上的一方土台，坐西朝东，快放学时，土台下全校学生从矮到高，以湾村依次排好队，我就是站在其中全校学生中的一个。队形刚排好，土台上突然响起了校领导陈先生宏亮的声音：同学们，今天的放学，我要重复讲一讲这个问题：大家在回家的路上，千万不要为了赶超一个快，跑下农田去损坏农民辛辛苦苦种的庄稼，特别是在路上行走时，大同学要帮助小同学，男同学要帮助女同学，就在我们队伍之中，昨天有个大同学欺负了小同学，走路故意把小同学挤到了泥巴田里，我己经对这位大同学的错误进行了严肃的批评，今天在这里我就不再次点名，但他自己心里有数。下次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如果再发现有以大欺小，以强欺弱的事发生，我将会对该同学贴上“道德品质差”的标签。 　　在这个全校集体队伍中，只有同路的同学们知道，这个小同学就是我，这个欺负我的大同学便是当时土门公社主要领导的儿子。据我所知，当天放学之后，这个大同学不但回家气得哭了，而且把在学校挨批之事，告诉了自己的妈妈。自那时起，放学上学路上被同学欺负的事，在我的身上，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当我讲完这件事情，陈老先生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位大同学的名字，事实证明，大凡自已亲身经历过的往事，一般都会多少有些印象。 贰：往日事 　　在湖北孝感野猪湖以东，提起陈继琼老先生的名字，社会评价可以说是掌声一片。凡是在土门附近读过书的学生和教过书的教师，对这个本应是上国家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却为何只回乡当了土门小学的负责人，几年之后又被无声调走，了解内幕的人却并不多，我作为他的学生，过去不敢问，也没有机会去问，平时偶尔听到，也都很零碎。今天我俩既然坐到了一起，真正进入交流主题，也从这里开始。 　　我问他，原本听说你老先生是花园三中品学兼优的高材生，离上国家名牌大学仅一步之遥，后因为当时生病而回到了乡下，这个打击和心理落差，当时你是怎么扛过来的呀？对此，陈老先生淡然一笑，说这就是命，命运这个东西，非常奇妙，在我看来，没有上成大学，只是痛失了一个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而自己的发奋和己经学到的知识，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中断学业回到家乡，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在你父亲那里也吃了很多的苦中药，后来这个肺结核病也慢慢治好了。当时确实是很苦很苦。这是我人生命运的一个重大转折。 　　陈老先生接着介绍说，时任土门人民公社党委书记夏甫成，知道我的情况后，想到的是要利用我把土门小学办起来，让贫下中农的子女尽快有书读，能够受教育，于是亲自找我谈话征求意见，推荐我当土门小学校长，并表态教师根据需要，可从各个大队选派。在担任职务的这个问题上，我没有盲目表明态度，考虑到当时学校的性质是民办，觉得自己只适合当个教导主任，负责抓教学质量比较称职，而校长应该由当时的人民公社社长易汉卿来兼任才更加合适，因为只有人民公社社长才有权来调动和指挥当时开办学校所需的经费和后勤保障供给。 　　就这样，说是我任职土门小学教导主任，实际上，这所学校管理和教学工作的重担，都落到了我的肩上。一捶定音之后，我推心置腹地告诉公社领导三句话：我喜欢思考，喜欢探索逻辑的合理性；我喜欢工作，可以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沉浸在工作之中；我注重感情，只要你给我一个信任，我会给你一个全部的真心。在土门牵头组建一所学校并承担教导责任，能有这个担当，因为我具有教数、理、化、语、音（乐）的通用知识，具备了教学工作中缺哪门补哪门的需求能力，加之当时我年轻又精力充沛，所以抓起工作来，就充滿了自信。 　　我举个实例说，尽管事情过去己有五六十年了，但我仍然清楚地记得，第一届小学六年级升初中，祝站小学80个应届生只有16人考上，而土门小学六年级共有应届生19人，就有13人考上了初中，在全祝站区被列为第一名。能够取得这样好的成绩，这只是当时的一个结果，而过程却并非一帆风顺，众所周知，教师来源，当时是从各个生产队临时抽的，老师并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学习，文化水平参差不齐，学历高一点的也只是个师范毕业生而已，要让教师素质适应当时教材教法的要求，别无他路，只有从提高教师队伍素质抓起。 　　新学期开学不久，我便经常参加各个年级的听课，边听边记，从中发现不少教师，在板书时书写不规范，甚至当了“造字”先生，面对这样一个带共性的问题，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校正厅发出通知：明天周日全校教师不休息，参加学校的公开考试和公开评卷。考试题目是听写常用字，正确写法的指导老师是《新华字典》和《康熙字典》，试卷由大家公开改，公开评。结果73个常用字听写下来，全校老师当时只有师范毕业生舒登海和沈汉如两位老师考了70多分和60多分，其余参考老师全部不及格。这样一来，就为土门小学教师的严谨教学，在敲了一次警钟的同时，也做了一个比较好的铺垫，让教师对什么叫不误人子弟，什么叫职业素养，有了深刻的反省和认识。 　　送走了笫一届和第二届毕业生之后，由于土门小学升学率在全区声名鹊起，时任祝站区教育辅导员便打起了我的主意，他亲自到原孝感县文教局，为我弄到一个编内教师（合同工）的指标，并为我办妥了相关手续，他在谈话中告诉我：“决定调你到鲁集小学任毕业班数学教师”。后来我才得知，原来调令的背后，是有关领导有孩子，在鲁集小学读五年级，马上要进入小学毕业班，而当时有关领导儿子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只是个中游水平。好处加重压，我只好就范并听从安排。记得我到鲁集小学后，就找到当时教语文的黄天鹏老师，主动和他谈心，目的是配合教学，我本来是教数学课的，有两次上数学课，我却辅导了学生怎样写作文。由于我们语数老师合作愉快，学生学习刻苦，鲁集小学在小升初毕业考试中，如愿以偿取得了较好的成绩。 　　土门小学、鲁集小学都有学生每年考上初中，而张湾小学连剃几年光头，当时五陈大队的干部发火说：我们张（湾）胡（湾）李（湾）和五陈（3个大湾）以及三汊的部分学生，也是贫下中农的子弟呀，未必都是弱智，为什么就一个也不能读初中？便直接找到祝站区分管教育的有关领导，请求一定要调我去张湾小学任教，我真不防，区里分管教育有关领导一口就拍扳了：五陈大队贫下中农的请求，从今年九月份开学就开始生效。究其原因，是有关领导在鲁集小学读书的子女，今年已经考取了初中。就这样，我从土门到鲁集，又从鲁集调去了张湾小学任教，通过一个冬天一个春天不懈的教学努力，终于让几年都是剃光头的张湾小学，一下子考上了8个初中生。 　　可惜，好景不长，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并很快进入到轰轰烈烈的运动，我的教书生涯也因此毁于一旦…… 本来准备上大学，因为生肺结核病，大学梦破灭；当了教书先生之后，事业有成，而又遭遇了读书无用的年代，教师梦破灭。再去干什么？造反造不饱肚子，只好在家里一头扎进书本，买来工具，边看图纸边自学做木工……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做好自己喜欢做的职业就是有用，就是人尽其才。人生走下坡路和转折时，我也曾多次这样自己安慰和鼓励自己。 　　1970年.国家恢复招工后，我有幸来到湖北省第五建筑工程公司，当上了一名建筑工人。面对新的工作，新的环境，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了解，我又充满了自信。原因有两个，一是招工参加工作的同行，大多文化程度偏低，招工之前做建筑专业的人并不多。二是像这样省级的大的建筑公司，所接工程要求高，基本上都是按图施工。这对能看懂图纸的我而言，无疑是一种优势，凭借这种优势，同行和有关领导自然对我高看一眼。 “没有难倒我的施工现场”。在应城化工区的施工工地，这个制盐车间的模型预制件特别多，各种不同样式的规格、不同型号的图纸上千台（套），每一台（套）如何按图编号和按图组装，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通过半年多时间的反复修改汇编，我在工作中创新编制了一本便于施工和组装的《对号入座联络图》。由于这个化工工程项目较为特殊，国家非常重视，不久，就由部队接管该工程了，接管部队有关负责人亲自找到我，既忐忑不安又难于张口，我了解他的难处后，果断把原本属于自己知识产权的《对号入座联络图》赠送给了部队。 1986年9月24日，陈老先生曾被湖北省第五建筑工程公司聘任为第一工地第一副主任（当时主任空缺）。 　　由于工作成绩突出，不久，我便破格被公司专家组评定为建筑工程师。自那以后，省建五公司施工工地先后转战多地，1983和1984年，我还作为公司中、高级技术骨干代表，享受两份工资待遇，出国到非州的吉布提共和国（吉布提，地处非洲东北部亚丁湾西岸）。援建的是吉布迪人民宫的建设工程。不仅如此，因为红海的景色很美，休息假日，也还去红海游过泳……谈到此，陈老先生叹了一口长气说，往事终成烟，时过就翻篇，这页书，早己成为历史，己经翻过去多时了哦，只能作为我本人的回忆和生活的纪念。实在些说，我这一生下来，最喜欢做的，还是教育工作。因为为别人举烛的人就在烛光里，为别人祝福的人总在福荫中。 叁：老来福 　　和我对面坐着的陈老先生，尽管年龄八十有六，仍然红光滿面，聊起往事思路清晰，一口气交流4个小时也亳无倦意，耳朵也基本上能听清楚，但因患有帕金森病多年，左手仍然颤抖，步态异常困难，运动迟缓，生活质量也受到了影响，但让人感到高兴的是，老先生仍然吃得香睡得着。在他的住所，墙面上挂着的大都是他这多年写下的书法作品真迹，我问张先生，“他手在颤抖是怎么能写书法的？“他右手不抖！”问到生活，陈老先生告诉我，夫妻都有退休金，不但如此，前些年自己在武汉市郊自造的私房拆迁，已决定补偿房屋三套，我分给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每人一套。 　　当下，处在这么好的时代，陈老先生一家倍感幸福，女儿退休之后，还每天上门来为兩位先生料理生活。两位先生的精神寄托，就是坚持不懈，全心投入研究书法。由于有陈老先生的引领，我曾经的班主任张桃英先生的书法，也从“花甲学书法，到作品家家挂”，很有成就感。据了解，己经八十高龄的她，近年还在总结自己的人生过往，正沉浸在创作自己生活作品的愉悦之中。 中午两位先生留我共进午餐，看到陈老先生用餐如此投入，我随手将手机上的照像镱头对准他，咔嚓一下，记下了这个幸福难忘的瞬间… 　　陈继琼老先生一生同命运抗争的故事梗概，我把他的人生，挂一漏万地如实记录下来，目的非常明确，他为社会目前正在发生或有过类似困惑的年轻人，竖起了一座无字的丰碑，人生不只一条路，只要认准了，就向美好的生活，从铿锵有力的脚步开始大胆朝前走，是金子，放到哪里也都会发光！学生：陈进公元2022/7/20写于孝感祝站长河 文章初稿交付后，为稳妥起见，我又委托先生的女儿征求了老先生读后的意见（照录如下）陈老先生女儿陈桂梦：陈叔叔：我看完了，佩服得五体投地[强][强][强]。老爸看了您的文章，哭得哽咽，又回忆了很多，说起他从初中到高中千余学生他总是第一名，突然有一天两位校长和一位教导主任郑重找他谈话，跟他说：学校准备保送你上大学，清华北大由你挑，但只能选卫星、原子弹等专业。他听了很受鼓舞，却没料到有一天早晨刷牙吐了一口鲜血，他告诉老师，学校立马派卫生老师带他去孝感拍片检查，发现肺上已经有一个大空洞……如晴天霹雳，他就这样被同学送回家里治疗了。这么大热的天，让您劳神费力了…… 作者感谢： 1. 图片提供：陈桂梦 2.文字校对：吴月芳（广西南宁） 3.主要资料核实：阮祥明等熟悉当时土门、鲁集、张湾小学情况的有关老师。说明： 1.主题歌曲《我的祖国》是首老歌，考虑到是陈老先生曾经的喜爱。 2.歌曲演唱宋祖英 3.主题歌曲《画你》 4.歌曲演唱科尔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