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有力地啼哭声,接生婆抱着胖嘟嘟的婴儿,笑嘻嘻地走到旁边的房间:“恭喜,恭喜,做爷爷的好好看看,大胖孙子。”“是吗”,坐在上首,头发有点花白,年龄五十多岁的人接口道:“给我瞧瞧。”婴儿不知什么缘故,哭的声音更响了,这个做爷爷的眉头皱了一下,心里有点不高兴,“抱去,抱到他娘那里去”,爷爷对着面前那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说。青年一声不吭地接过婴儿,紧紧地抱着,生怕掉落,眼睛里流露出欣慰的喜悦,很快进了自己熟悉的房间。 “春莲,我把孩子抱来了,你看看,非常可爱”,青年将婴儿放到春莲身旁:“很累吧,想吃点什么?”婴儿一到母亲那儿,哭声停止了,依偎在母亲身旁,看着大头颅的儿子,母亲轻轻抚弄着孩子的一头黑发,小声问道:“公公怎么说?”“没有说”,青年回答。“那,有什么表情?”春莲继续问。青年用手抓了几下后脑勺说:“儿子哭得声音很大,好像有点不高兴。”春莲不再问下去,闭上眼睛,慢慢地陷入沉思。 那时,自己只有八岁,吃饱了玩,玩累了,到母亲跟前撒撒娇,不知道忧愁是什么滋味。这一天,父亲带着一位身高马大的客人,来到家里,说客人是他练拳术时的拳友。这位客人看了自己几眼,露出满意的眼光,吃了点心,就告辞走了。过了几天,这位父亲的拳友,领着四、五个中年人,挑着四、五担稻谷,又来自己家里。自己感到好奇,悄悄问母亲:“我们家里,不缺粮食,为什么还要借粮呀。”母亲擦了擦眼,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这位拳友是你未来的公公,父亲已经把你许配给他的儿子了。还是小孩子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出去玩了一会儿,就把这件事丢到九霄云外。 小时候所在的村庄叫柳村,规模不大。百户不到人家,两百多点人口,只有一个私塾,清一色的男孩子,有一次自己爬到教室的窗口,看见老师边说边写“1”、“7”、“8”,象根扁担是“1”,象锄头是“7”,象眼镜是“8”.回到家里,自己嚷嚷要像男孩子那样去读书,并把三个数字写给父母看,然后跟老师那样读了一遍,母亲睁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父亲,父亲叹了一口气,忙别的事情去了,母亲轻轻问我:“教室里有没有女孩子?”我摇了摇头,母亲嘱咐我说:“以后不要光知道玩,要多学学针线活。” 可能自己没有读书的缘分,长在那个时代,又在那样的环境,但是自己喜欢热闹,喜欢看戏文,喜欢听故事和道情的心理,随着年龄地增大,逐步形成。逢年过节,每个村庄都要做几场戏文,这时候,是自己一年中最高兴,最快乐的时候,早早地到戏场,看演员化妆,听乐器有节奏地轰鸣声,心情格外地兴奋,思绪跟着剧情走,饭不吃不觉得饿,天气冷无所谓,心底里却是热乎乎,白天晚上连轴转。农闲时,听故事,会被其中的情节感动,听道情,佩服主人公,佩服他们的所作所为。虽然业余剧团的演员,演技和容貌,不能跟正规剧团相媲美,但自己还是热衷于看他们的演出。 时光荏苒,一晃几年过去,女大十八变,自己成了姑娘,亭亭玉立,模样儿俊俏,村里的小伙子,有事无事,经常串门献殷勤。这一天,父亲对我说:“莲儿,现在时代有点不同了,我那拳友带信来,你对这门亲事持什么态度?”“当时,与拳友有什么约定吗?”我问父亲。“双方健在时,不能悔婚,如果男方毁约,不得取回送过来的六百斤稻谷,女方毁约,至少要退回九百斤以上的稻谷”父亲停了好几分钟后说。我思考一番后,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亲,父亲与母亲表示同意,托人带话过去。 没过多久,村中出现了一段顺口溜:春莲姑娘一枝花,俊俏漂亮众人夸。说话做事顶呱呱,父亲作主定小娃。小娃长成矮冬瓜,稻谷为聘大笑话。不知爹娘想个啥,女儿婚姻当玩耍。父母亲听到这段顺口溜后,如打翻了一个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不知道是哪一种滋味。弟弟、妹妹听到后,也责怪父母这件事欠思量。我听了之后,疑窦渐升,父亲定下的小娃真是矮冬瓜吗?编顺口溜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顺口溜的出现,促使我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父母亲也有相同的想法。吃过午饭,父亲和我,前往父亲的拳友居住的村庄。沿着蜿蜒的山势迤逦而行。山路不算崎岖,也不平坦,时不时的来七、八个台阶,走了个把小时,来到一条山岭下。来往这条山岭的人可能比较多,山岭的宽度不算狭窄,三、四个人并排走,不成问题,石板阶梯,建造得比较整齐,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遮挡了太阳光,山风吹过,台阶上留下斑斑点点,晃动的光影。踏着石板阶梯,一步一步缓慢前行,此时的我,心中想的是自己的大事,所以没有什么心情逸致欣赏周围的风景,恨不得马上到达目的地。 好不容易从岭脚到岭顶,放眼望去,顺着山岭的左前方有一个村落,指着村落我问父亲:“是不是这个地方?”“嗯”父亲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这个村处在群山环抱之中,一点都不为过,只是这些山没有名气而已。上来费时,下去快很多,父亲边走边对我说:“此村叫坞坑村,基本上是旱地,水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经济收入不是很好。”离开山岭,走进岔道,这条岔道是坞坑村唯一进出的路,路面上铺过大大小小的石块,路面宽度与山岭的宽度差不多,只是平整一点而已。 坞坑村,名副其实,落在山坞的坑里,房屋大多依山势而建,房屋连片的少,分散的多,村庄不大,父亲带着我走进他的拳友家。拳友见到我父亲,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显得非常热情,一边招呼我和父亲进当中的那间屋,一边让家里人沏茶倒水,我接过茶杯,落落大方地坐在父亲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声吆喝,全村人听见,何况我们两个客人进村,邻居纷至沓来,拳友家坐的、站的,里外都是人,我从布兜里倒出糖果,端着盆子给每个人敬糖,大家嘻嘻哈哈的,赞扬的词语,不绝于耳。热闹一阵子之后,各有各的事要忙,各人到各自需要的地方去了。 吃了点心后, 我在拳友女儿的陪同下,绕着村庄走,拳友女儿告诉我,整个村庄六十来户,二百左右人,她家的条件在村里属于中上水平,有一定的话语权。拳友的女儿长得不赖,苗条的身材,大大的眼睛,笑起来两个好看的酒窝,我愉快地赞美她。她情不自禁地拉起我的手,好像一对姐妹在行走。我亲昵和她站在一起,激动地说:“看看,你的身高快超过我了,比你哥哥高很多。”“我哥哥十六岁那年,爬到树上摘果子,不小心跌下来,留下了后遗症,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拳友的女儿惋惜地说。说说走走,见到全村能干活的,三三两两散落在村庄周围的旱地上,有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孩子,跑过来叫阿姨,我给了一把糖果,他们高兴地追逐着散开了。 走了一段时间,回到拳友家,父亲和拳友喝着茶水,谈论着对拳术的心得,气氛不错,看见我俩回来,拳友让女儿去帮忙准备晚饭。我心里嘀咕:那几句顺口溜说的不假,编顺口溜的人能如此清楚,这几年拳友家没有到我家提联姻的事,拳友的儿子跌伤也没有通知我家,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吗? (本人1982年毕业于义乌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