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熙二年的《暗香》《疏影》

明明明月是前身

　　一提到梅花，人们最容易想象到是天地一白，它清向奇绝的模样，也最容易想起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句子。可是鲜有人知绍熙二年的冬日，姜夔笔下苏州新雪里那千株香影。

　　这一年姜夔漂泊半生，打理好精神，轻舟一舸，往范成大石湖别墅而去。早已领了虚职，年过六旬的范成大气虚体弱，已不能同姜夔一起细赏亲手所种的梅树，便索要他的新声。姜夔旋即填下《暗香》《疏影》二词，曲是自度曲，而词名则取自前朝名士林和靖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句。

《暗香》《疏影》二首词打着咏梅的幌子，将按捺不住的心事托于一桩桩回忆里的惊鸿一瞥。少艾情事的女子，在笛声、梅花、夜雪混杂中一闪而过，不着痕迹。

　　范成大爱极了这二首曲子，把玩不已，使工妓隶演习。无论是否懂得姜夔词里志不在梅的本意，亦或者借梅代人的倾诉。这位曾经写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的白头诗人，沿着眼前晚辈的目光似乎回到了一去不回的少年光阴，又与心里某道倩影重逢在满是梅花的小院。

　　姜夔词下的女子与他梦里月光皎洁的女子融为一体，时光真是个无解的东西，他久久怅然在姜夔曲子里。好像一生一梦，只有绍熙二年的梅花，让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与一个刚过而立的青年互为知己。

　　辛亥之冬，余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暗香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疏影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