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的独白

铁汉柔情

《猪的独白》

——铁汉柔情

“肥头大耳”几个字，便晓得是讲我老猪了。十二生肖中，猪排行末位，最小，本该受到人类宠爱。可是，从古到今，没有哪头猪是幸运儿，不仅从未有过好吃好喝，还过着终身囚禁的生活，最后落个“蠢猪”的骂名。

外型上，我长得有些讨人嫌。上身长下身短，鼻子长嘴巴大，尾巴似兔子长不了。一对大耳朵像两把蒲扇，没有千里耳的本领，倒成了被抓时的把柄。皮肤白的像白种人，黑的像非州人；有些还生花斑，类似纹身，也不甚好看。与高大威武的骏马相比，简直是武大郎与西门庆比帅。

我长得丑，可性子好。能长几百斤肉的我，虽没猛虎般凶狠，但也有一身蛮力；一副獠牙可不是专吃素的，若咬起来也吓人。也许几千年前就被人类驯服了，或是感恩主人一日三餐的周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是上代留下的祖训。

常年不见天日，也想出门看看花花世界。有一天，乘主人不在，我前腿一跃跨上栏栅，后脚用力一蹬，就蹿到圈外；一路晃晃悠悠，好不自在。只见前方一块萝卜地，我想都没想，冲上去用长鼻一拱，肥嫩的白萝卜，新鲜又爽口。“谁家的猪啊！偷吃萝卜了。”忽听一声大喊，闻声赶来的女主人怒气冲冲地边跑边骂，舞起手中的竹丝棒，狠狠地抽我屁股，我却不敢有丝毫反抗，乖乖地逃回猪圈。自那以后，我更老实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人比人气死人，动物也如此。同在屋檐下生活的“六畜”，相比之下，我们猪也非气疯不可。吃的倒是差不多，猪狗鸡食，牛羊马草，都不是什么好货。主要是“自由”上太不公平，我从小到大像囚徒似被圈养着，没有一天自由过，它们多多少少都有活动空间。擅长谄媚乞怜的恶狗，成天东游西逛，寻花问柳，惹事生非。俯首贴耳的牛、马虽累点，它们常可出门蹓蹓，多少长了见识。花枝招展的鸡，日出夜归，结伴去房前屋后用那利爪扒扒草灰，尖嘴啄啄虫子，逍遥自在。多愁善感的羊也比我快活，每日去村后山坡上吃着青草，享受着大自然的气息。而我呢？一辈子“坐牢”，说了想掉眼泪。

唉！谁都瞧不起我，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丑、笨、肥、贪吃、贪睡，所有的贬义词用上都不为过。脑子比不上牛兄，它多少学会了犁田；腿脚与马比，那是自不量力；耳朵大也是摆设，与狗比差之千里。反正一样拿不起，唯有饭量大，又说我是贪吃。书里也多赞美牛马的，什么老黄牛、孺子牛、千里马……难得有写老猪的。名著《西游记》中，老猪虽算得上是主角，但也是个被人嘲讽的角色。把它描写成一个本领不大，好吃懒做，贪图美色的猪八戒。其他也认了，好色这点还真冤枉死，我们从小像太监一样被庵割，对那些风花雪月事根本不感兴趣。少数几头公猪配配种，也是为了传宗接代。

细细想来也怨不了谁，老猪天生无才。有作为才有地位，邻居们都有一技之长。狗狗能看家护院，哪怕黑漆漆的午夜，一有风吹草动即狂吠不止，贼胆再大也怕；我倒无所谓，被偷了，上哪家去都一样。牛兄会耕田，一家的囗粮还得靠它，没话说。随着铁马的普及，老马也渐渐失去了优势，慢慢被人冷落，但总比我强。那窝讨厌的鸡也被主人宠坏，时常不怀好意地来串门，啄走石槽中仅有的几颗洗锅时落下的饭粒。我老猪最恨的是哪只花毛雄鸡，天没亮就仰起头，伸直那起皮疙瘩的长脖子，“呜呜……呜”啼鸣起来，把我从美梦中惊醒。可主人并不介意，许是没了公鸡母鸡不会下蛋；或是鸡鸣三遍，这叫叫醒服务。按理说，温情的羊妹也没什么本事，却从未遭受打骂。是不是天底下本没有公平事？抑或人类有同情弱者的本性？

有时想想也懊恼，老猪这身坏毛病也不全是自己造成的。你们常年把我关在不足五平米的矮屋内，聪明脑袋也会傻掉，还一个劲地喂我吃吃吃。反问一句，吃饱了我能干什么？我又不会识文断字，一日到夜无聊之极，只有吃了困觉，醒了又吃。若是你们像教牛犁田般训训我，也许能帮你们驮驮柴草，翻翻旱地，这不皆大欢喜吗？我今天算是想明白了，这都是你们人类设计好的圈套，牛的任务是耕田，我的任务是长肉。

我挺羡慕同祖宗的兄弟，它们不受人控制，野外生存，你们都叫它野猪。它们生活在山坡上的林间草丛，虽没一间挡风遮雨的小屋，有时可能饱一餐饿一顿，甚至为了逃避猎户的追踪，东躲西藏。有时一不小心踏进猎人设下的陷阱，夹住脚，逃生不得。可它们毕竟自由自在的生活，一家子其乐融融，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偶听说我们猪类也在改良，借鉴宠物狗的经验，不断优化品种，已经培育出了微型的“大肚猪、迷你猪”等，身价飙升。若是真的，下辈子投胎去，成为人类又一宠儿。

自称老猪的我，其实并不老。我一周岁都不到，应该刚成年。可我们多命短，英年早逝。常理上，猪的平均寿命可达20岁，虽比不上马、牛，可高于狗、羊、鸡。有什么办法呢？人想改变命运都难，何况我们猪呢？上个月我的同伴刚走，与它生活了半年，相依为命。它走时，那个撕心裂肺的嚎叫啊！吓得我三天不吃不喝，瘦了几斤，至今让我不寒而栗。母猪算是幸运的，能够善终，起码能活到更年期。不过也是苦命，是个生育机器，瘦得不成样子。四月怀胎，一窝七八个，一胎复一胎，都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儿女。

过年了，人类要拿猪头当祭品，谓之曰“谢年”。搞不懂的是，为何祭品不用马头或牛头，而非要我们丑而蠢的猪头呢？百思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