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通往墓地有条弧形的路紧挨医院，它同时通往心灵。社会的河床似乎干涸得十分厉害，裸露河床上布满了人性的荆棘和道德的野草。</p><p class="ql-block"> 故事发生在春天，不过，当时差不多已经入夏了。大地似待嫁新娘披戴翡翠环佩在微笑，天空那交头接耳的云朵对大地新娘评头论足：多么靓丽的新娘啊！小鸟的啁啾朦胧了桃树李树，一阵阵纤纤细腰的微风搀扶着那一排排打盹的建筑。</p><p class="ql-block"> 在一幢医院的病床上，一位面孔蹙缩得如一束被紧紧捆住了的柴禾的九十老太，在无人照顾、屎尿不知的情况下，被义工送入医院这张床上。</p><p class="ql-block"> 岁月扎根的皱痕河床里，凸起的老年斑浪花在九十老太的面孔上舞蹈——毕竟在冷漠之墙那边她还有三儿一女，她说，且是屈膝弯腰的语气:“记者同志，特殊时期让他们也不容易。”</p><p class="ql-block"> 记者访问了她的子女，一番兜风似的采访，不得不承认他们那样的自私是有些高贵，但没什么害处。——你就是把他们的心抠出来又如何 ? 此时，他们温顺得如裸露河床上那没有一点张扬的石头——良知的眼睛无法张开。九十老太畸形的生活，子女畸形的灵魂，都寄生在失去道德知觉的社会躯体的雾霭上。</p><p class="ql-block"> 居委会为老太申请了每月伍佰元的补助，老太似乎还有三万元，于是可以住进敬老院。</p><p class="ql-block"> 次日，许多窗户都敞开着，街心公园虔诚的大提琴学生在练习，婉转的旋律和殷勤的阳光一起挤进病房来，雕刻着新的一天。在上帝时髦、奢侈的礼物里，九十老太睡去了，永远——</p><p class="ql-block"> 这个结果多么地和谐，多么地令人舒适……</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