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猪倌儿,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实行集体经济时代,生产队的放猪员。</p><p class="ql-block"> 农村养猪,原本都是一家一户自然养的。到了集体经济时代,社员种自留地、开小片荒、养牛马驴骡被视为“资本主义的尾巴”,是必须割掉的。为了让社员平时换个零花钱,过年有年猪杀,允许社员养一定数量的鸡鸭鹅和猪。养猪,当时米糠和泔水是最好的“精饲料”,最常用的养猪饲料是青草和野菜。青草野菜,需要人去割。割猪草猪菜影响劳动力出工------为了减轻社员的负担,不影响集体的活计,生产队就将各家的猪归拢成群,安排人统一放养,这就催生了猪倌儿这一职业。</p><p class="ql-block"> 如果追根溯源,猪倌儿这是一职业出现的更为久远。历史上,猪和人的关系是十分密切的。甲骨文中的“家”字,就是一个屋子,里面一头猪。无猪不成家,说明当时猪是一个家庭的重要财富。这一点在考古中已经得到充分的科学验证。在半坡遗址、下王岗遗址、河姆渡遗址的考古发掘中,都发现有先民养猪的遗迹,距今已经有六七千年的历史。尤其令人难以置信的的是,历来被认为是北方游牧民族天堂的科尔沁草原,2010年发现了一处史前聚落遗址——哈民遗址,竟然出土了一件深褐色的陶猪。被考古人员称为“中华史前第一美陶猪”。可见,养猪,在史前就是一项很普及发达的产业了。养猪,就得有专人管理。由此推断,猪倌儿应该是一个诞生于史前的“古老职业”。</p><p class="ql-block"> 猪倌儿,在生产队是一个劳动强度相对较轻,没有责任心绝对干不了,身强力壮又没人稀罕干的职业。年轻小伙子当猪倌儿,会被人们认为是“二等残疾”,连对象都不找不到。能够在生产队当上猪倌儿的不是年老体弱的,就是未成年的“半拉子”。</p><p class="ql-block"> 当猪倌儿,是一件苦差事。每天早晨和下午,在生产队集体出工之前,猪倌儿就要在街的一头到另一头,挨家挨户扯着嗓子喊:“、松猪了,松猪了”!猪倌儿喊道谁家,谁家打开猪圈们,将自家的猪放出来,由猪倌儿拢入群。那时,一个生产小队,社员都集中居住在一两条街上。猪倌儿一般都安排两到三个人,松猪的时候,一人负责一条街,最后汇聚在一起,统一赶到草甸子上去放。以生产小队单位,形成一个几十口,乃至上百口的猪群。我们村子比较大,有六个生产小队,有六个猪群。能放猪的地方就是西南甸子、清河大堤几个有水有草的地方。为了将自己负责的猪群与别的猪群区隔开,防止猪串群,每个猪群前边有一个肩上抗着长鞭子的猪倌儿做“领队”,后边跟着腰里别着“陶来棒”,手里晃着长鞭子的猪倌儿“殿后”。偶尔有的猪淘气,想离群,猪倌儿手中的长鞭子一甩,“啪”的一声,就圈回来了。村子里几个猪群碰在一起,浩浩荡荡,是一道很壮观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东北放猪的季节,一般是从六月大地返青开始,到十月底秋收结束。不同的季节,放猪的地点也不一样。六月的时候,河堤两侧的青草返青快,是最佳的放猪场地。夏季,雨水多了,西南甸子草长得好,野菜也多,还有水坑子,村里的猪群都汇集到此。猪吃饱了,到水坑子里打个滚,俗称打泥儿。猪爽歪歪,猪倌儿在傍边席地而坐,省心烙印。十月份秋收了,选择收完庄稼的地块遛茬子。猪拱秋收落下的粮食长膘,猪倌儿带着袋子,自己顺便划拉个秋。</p><p class="ql-block"> 中午,社员收工回家的时候,也是猪群返家的时候。回来早了,猪没人经管。一进村,猪倌儿放开嗓子喊“关猪了,关猪了”。各家就打开院门,猪就自己拧拧搭搭跑进院子。猪进院子后,主人往猪槽子里倒满泔水。猪将头拱到槽子里,吱溜吱溜喝个瓜滚肚圆,关进猪圈休息一中午,等着下午再放出去。</p><p class="ql-block"> 最富有诗意的是每天傍晚猪群返村的情景。披着西天的晚霞,猪倌儿赶着猪群回家。进村后,还是“关猪了,关猪了”的洪亮喊声。主人望着自家的猪回来,一个个象接自己的心肝宝贝,笑脸相迎,随手关紧院门,往猪槽里倒瓢泔水,给猪解渴溜缝------好一幅农家生活的风俗画卷。</p><p class="ql-block"> 家家户户交给猪倌放养出来的猪,拿到当下可是纯绿色食品,身价一定不菲。在当时,可是无奈之举。那时候,粮食产量非常低。国家制定的粮食平均亩产指标分为“上纲要、过黄河、跨长江”三个层次,亩产400斤,上纲要,人均口粮(毛粮)450斤;亩产500斤,过黄河,人均口粮(毛粮)550斤;亩产800斤,跨长江,人均口粮(毛粮)600斤。如果粮食亩产上不了纲要,人均口粮(毛粮)只有360斤。我们村子生产基础一般般,在我的记忆中,仅有一年上纲要,大队支部书记通过大喇叭,大呼小叫地咋呼大半天,社员也因为能多分点口粮而喜气洋洋。其余的年头儿,人均口粮都是360斤。社员们自嘲“够不够,360”。一天一斤毛粮,人都填不饱肚子,根本拿不出多余粮食做饲料喂猪。缺少饲料,社员还得靠养猪补贴家用,或者养猪过年,只好采取放养的办法。</p><p class="ql-block"> 别看猪倌儿平时被人瞧不起,但他们赶着猪群也是威风凛凛。手里一杆长鞭子,腰里别着根“掏来棒”,是猪倌儿的标配装备。常年当猪倌儿的,还往往养一条狗。长鞭子、陶来棒、狗都是用来圈猪的。因为猪是一家一户的,硬拢在一起,不合群乱跑。跑近的,猪倌儿长鞭子一挥,就圈回来了;跑远的,鞭子够不着,就扔“陶来棒”往回圈;陶来棒够不着的,猪倌儿就会放出狗,往回圈。勤快的猪倌儿还挎一个粪箕子,一边放猪,一边拣粪。</p><p class="ql-block"> 猪倌儿的劳动强度不大,责任却不小。要知道,那个时候,在生产队劳动一天也挣不了几毛钱,遇到歉收的年头,劳动一天还得倒找钱。日子穷,养个猪就是家家的最大财富。尤其是老母猪更是珍贵,有老母猪肚子“小银行”之说。因此,如果因为猪倌儿管理不善,猪丢了,受伤了,猪倌儿都要承担责任的。所以,生产队选猪倌时,一般都会在适合当猪倌儿的人中间,选责任心强,社员信得过的人。</p><p class="ql-block"> 我的本家六爷,因为是从城里回乡的,年纪大,又不会干农活,生产队就选他当猪倌儿。在放猪的季节,他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一点也不比到田间劳动轻松。拢群时要清点一次,回来后还要再清点一次。生怕将谁家的猪给放丢了。有一次,一头老母猪踩到了“瞎地羊”洞里,将前腿扭伤了,主人五马长枪地找上门来。最后经队长调节,六爷赔偿人家100个工分,才将事情平息。</p><p class="ql-block"> 农村实行改革后,粮食越打越多,各种饲料也花样翻新,养猪,全部喂饲料,实行“工厂化养殖”。古老的职业猪倌儿,在农村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p> <p class="ql-block">哈民遗址出土的“中华第一美陶猪”(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山坡放猪(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散逛猪多么悠闲(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拖家带口的老母猪(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松猪的孩子(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啃青草吃的猪(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返回村里的猪群(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