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往事/脱掉军装的不舍

如影随形

<p class="ql-block">1973年,在我们的人生道路上发生了一个很大的转折。也许还年轻,也许还幼稚,也许对一些问题考虑不够周全,没有把握好自己......那一年,不知从哪个月份开始,全军开展了反对“后门兵”的热潮。全国各部队,很多“后门兵”被退回。在我们部队,我的一些战友,也写了“请求书”,说自己是“后门兵”,要求退回原地。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是很激进的。当时,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是“后门兵”吗??我反复地问自己......一向要求进步的我,这次没有写请求书。不过,我犹豫,我彷徨,我不知所措......</p> <p class="ql-block">这个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他——许教员,我想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他正在写着读书笔记。我说:“许教员,有空吗?我有一件事情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说完这句话,我的心跳得厉害,脸是红的,因为我怕他拒绝我......他站起身,微笑着说:“我们到院子里边走边说吧?”我默许了。</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个秋天的晚上,柔柔的月光洒在静静的营区里,微微的秋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弱弱的昆虫的鸣叫声若隐若现。</p> <p class="ql-block">我们并肩走着,沉默了些许,我提起了“后门兵”的事。他说:要弄清自己是不是“后门兵”,首先要弄清楚“后门兵”的定义——"没有政审,没有体检,没有编制,没有通过当地武装部,直接由某人的批条送到部队的。"这一切你们都有啊,只不过当时报名时找了一定的关系。我认为,与现在所退回的“后门兵”是完全不同的。你们不应该是“后门兵”!听了他一席先找定义,再对号入座的数学解题方法的回答,我也觉得有道理,给于了认同。我如释重负,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不再进退两难了。</p> 许教员接着说:“其实,我也有件事情想找你聊一聊呢!”<br>这时的我,心情愉悦,轻松。笑着说:“啥事,说吧!”<br>可是,他后来所说的话,让我刚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了。<br><br>原来,他从小订了娃娃亲,这几天,家里的父母来信说,按着当地的风俗,应该下聘礼了,征求他的意见。他告诉我,他想退掉这门指腹亲,他们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说过话,更无感情可言。他还告诉我,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印象很好,问以后是否可进一步交往?这下子,我又蒙了,又不知所措了......<br><br>的确,这段时间以来,我对他印象同样很好,对他非常的敬重。可这谈情说爱的大事,我还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用余光偷偷瞟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说:“不会违反纪律吧”(部队战士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我并没有拒绝。那个晚上,我是提着心去找他,最终还是提着心回来了。<br>回到宿舍,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我失眠了...... <p class="ql-block">日子如故,生活如故,学习如故,工作如故,可是我的心里却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情感,多了一份牵挂,也多了一份担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面对他!</p><p class="ql-block">就在这个时候,部队接受了一项重力测量任务。为了圆满完成这次的任务,大队从各中队抽出了一部分干部战士成立了重力组,先学习一些必要的重力知识,其中有他也有我。我们重力组学习课堂设在办公楼的顶楼,每天学习任务安排的满满的。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学习了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p> <p class="ql-block">重力测量是根据不同的目的和要求,使用重力仪测量地面某点重力加速度。五十年代中期,我国建立了由27个基本重力点和80个一等重力点构成的第一个重力控制网。该网是以原苏联的阿拉木图,伊尔库茨克和赤塔为起点,其绝对值为国际波茨坦系统。</p><p class="ql-block">1981年,国家测绘局在福州市溪口省测绘局外业大队北楼内,埋设了重力基准点。根据中意科技文化合作协定,由国家测绘总局与意大利都灵计量研究所合作,用该所研制的可移动绝对重力仪,测定了该点的绝对重力值,重力成果达到了微伽级的精度。它是按着国务院1978年84号文件《关于重建我国高精度重力控制网的决定》而建立的85国家重力基本网的六个基准点之一。(另外五个是:北京,广州,南宁,昆明,青岛)该网还包括了64个基本重力点和五个引点。充分利用全球的重力测量成果,同国际重力测量委员会建立的“1971年国际重力系统”,我国进行了北京--日本,北京--巴黎,北京--香港的国际联测,联测精度为15-20微伽,平差后重力值精度为正负8微伽。新网建立以后,代替了原来采用的具有较大系统误差的波茨坦重力系统。</p> <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中,我国的测绘事业受到了严重冲击,有些机构被解散。1973年以后,在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才逐步得以恢复。我们当时就处在那个恢复的年代。虽然在文革中我们的学习也受到了影响,但命运安排我们走上了这个岗位,部队又给了我们这么好的学习机会,我们会尽自己的所能为这个陌生并热爱着的事业去努力奋斗,甚至有所作为。但是,我的愿望终究没能实现。让我更没有思想准备的是:我会离开我热爱的部队,我会脱掉我喜欢的军装......</p> <p class="ql-block">自从谈论“后门兵”事情以后,我和许教员的接触反而减少了。工作学习更加努力了。在同期入伍的战友中我们都是佼佼者,我们不约而同地憧憬着未来,等到提干以后,我们便可以大大方方地谈恋爱,共同从事我们所热爱的事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着我们所想象的,我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是在我完全没有预见到的环节出了问题......就在部队全面清退“后门兵”的同时,战士提干的工作也在部队全面展开了。因为那时部队没有大学生的来源,所以干部只能在优秀的战士当中提拔。部队组织部门将所有在册战士进行排队,有针对性地进行考察,并且到该战士入伍所在地进行外调。(那个年代政治审查考核外调是必须的)</p> <p class="ql-block">和许教员曾经谈及到的事情,我向我的父母提及过,当然遭到了他们的反对。当时他们反对的原因说来也简单——他们说,我们年龄还小,应该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学习和工作上。他们的这个意见,我们同样也是赞同的,并且自己处理的分寸把握的也不错。但是父亲还是做了一件南辕北辙的事情:我,被列在部队战士提干的名单中,部队政治处的刘干事到我父亲的工作单位做外调。父亲时任单位的党委书记,刘干事干完公务原本可以离开,可他出于对战士的关心,前去看望了我的父亲。父亲也没把刘干事当外人,居然把我和许教员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刘干事......事后父亲曾对我说,他当时只是想让部队的首长提醒我们别影响工作和学习,但他并不知道部队战士谈恋爱是违犯纪律的,是会被处理的。就这样,不打自招了!就这样,我的父亲帮了我一个大大的倒忙!</p> <p class="ql-block">原来,在部队里,在战友中,对于我和许教员的关系只是有一些议论,后来我们自己约束了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情也就销声匿迹了。刘干事的家乡之行,此事却被“官方”证实......我提干的事情势必被压了下来......因为,在我们的事情之前,有两个战士谈恋爱都已被处理复员回原籍了,在部队的纪律面前,战士都是平等的。我知道,我们的事情让部队首长为难了:在部队,我和许教员各方面都表现的很好。尤其是许教员,当时的他,在业务上是出类拔萃的,在战士里没有人能超越他,部队还送他到专业学校培养,让他复员,对部队来说是个损失。但如果不做任何处理,在群众中势必造成不好的影响。</p> ......<br>也许老天在帮助我们,也许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太糟糕。恰逢此时,上级分配我们部队五个名额,到《北京外贸学院》上学。但这所学校隶属于国家外贸部,也就是说,上学就必须脱军装,毕业后也不能再返部队,学校将统一分配工作。中队首长找我谈话,征求我的意见,是否愿意去上学?可我知道,我的性格并不适合做外贸工作,我也不喜欢外贸工作。但我也知道,部队对我还是很宽容的,领导没有让我复员回家,却给了我上学的机会,应该是件好事情!那个时候,能走进大学的校门学习是多么的令人羡慕啊!我,同意了,许教员也同样非常支持。 <p class="ql-block">我上北京外贸学院的事被公开了,在部队里又一次引起了轩然大波,似乎可以断定我和他在谈恋爱,本来已经平息的议论又开始了......回想那个时候,真是步步惊心。我虽然可以上学了,但他还在部队,还面临着提干问题,我们做每一件事都要小心再小心。离我上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们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约会越来越频繁......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也是心有灵犀,每次约会不用语言,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彼此就领会了,就能如期到达那个地点......由于客观条件的束缚,我们想在一起的愿望越发强烈,而我们的约会却不能公开,不能花前月下,陪伴我们的是大雨瓢泼,是蚊虫叮咬......</p> <p class="ql-block">每每回忆那段故事,在我的脑海里一定会出现我的好战友,好姐妹王晓光的影子。她曾埋怨我,这件事情不应该瞒着她,她若早点知道的话,或许能帮助我们。就在我要离开部队的前两天,在上班的时间,晓光帮我约出了正在上课的他,那是在我的宿舍,那是我们少有的在白天,在室内的约会......他走进我的宿舍,深情地望着我,我们相对无言,少许,他一把把我拉进他的怀抱,泪水涌满了我的眼眶,两分钟,也只有两分钟的拥抱,他就匆匆离开了。那是我离开部队前,在晓光的帮助下,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p> <p class="ql-block">1974年9月10日,我含着热泪,依依不舍地摘下了军装上的徽章,刚到部队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一幕幕的划过,我觉得我的部队生活刚刚开始,怎么就这么快结束了呢?......老天也舍不得我走,那天下着大雨,营房的大门口,停着送我们去西安火车站的大卡车,我,穿着军用雨衣,没有带帽子,雨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流......我,童亚青,闫燕丽,叶亚军,王培义,还有几个前去车站送行的战友一起登上了大卡车。我回过头,看着这营房,看着这群天天一起摸爬滚打的战友,我的心都要碎了——我舍不得那身军装,我舍不得部队紧张而活波的生活,我舍不得我从事的工作,我舍不得很多的战友,我舍不得他......</p><p class="ql-block">卡车开动了,战友们纷纷挥手告别,我没有挥手,我的目光在战友群里没有找到他,我的视线模糊了,雨水,泪水交织在一起,后来我近乎是在抽泣......他在哪里呢?我离开部队的那一刻他在哪啊?后来,他告诉我说,那天他不想见到我们离别的那一刻,他独自一人躺在宿舍的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又觉得,应该送我一程。他没来得及穿雨衣,拼命跑到营房大门口时,已是曲终人散,除了执勤的警卫兵,没有他人。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都湿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部队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军装,是我一生的骄傲;军营,是我一生的眷恋。我又乘上了去北京的列车。我的人生翻去一页,又将打开完全不同的新的一页。</p><p class="ql-block">再见,西安!我会回来的!</p> <p class="ql-block">视频《又是老兵退伍时》制作于2016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