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

肖四菊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独自遛弯子,在公园路方向的人行道旁边,一位老者正蹲在路边卖自家生产的藠头,城管工作人员正好路过,说此地不能摆摊,催他快点离开。我也正好路过,瞄一眼他框中的蕌头已不多了,为了使老者能早一些回家,我决定将剩余的都买下,便对他说“都买给我吧,多少钱一斤?”他说“三块钱一斤,我给称称看还有多少。”他将蕌头放在称盘中,另一只手将称坨绳位置小心地前前后后移来移去,然后对我说“一斤二两欠点,一斤一两又多了,就算一斤一两五,给我三块四毛五分钱吧。”</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四毛五分钱!我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脱口复述了一遍尾款。老者听到了,可能认为我说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吃亏了,就解释说“你没有吃亏,我没有少你的量。”我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随即将三块五毛钱放到他的手里,告诉他不用找零,便提着蕌头含着泪匆匆地离开了。</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为何对这四毛五分钱如此地敏感呢?!还伤心落泪了呢?因为它勾起我一件难忘的往事。</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1964年大学放暑假时,我回老家路过(后为大江口维尼伦厂)菜市场,就去遛达,这是个上面有些遮挡的市场,热闹非凡,可在拐角处见一个人竟戴着一顶大斗笠遮住了脸,面前摆着一小堆藠头等待卖出。</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顿时想起我父亲最爱吃擂缽辣椒藠头,于是就打算将此藠头买回家去给父亲吃。</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指着藠头:“请问,这藠头多少钱一斤?”</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答:“一毛五”</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又问:“这里一共有多少?要多少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答:“一共三斤,要四毛五分钱。”</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全买下,可口袋里翻来翻去只有四毛钱,于是我就讨价还价,说:“我只有四毛钱,便宜点都买给我好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答:“不行!”口气十分生硬和高声,我先是一怔,继而又感到这声音十分耳熟。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向父亲提什么要求时,父亲若不答应便是狠狠地抛出这两个字“不行!”这语气和声音多像我父亲呀!于是我急忙弯下腰,偏着头去查看那人的脸。天啦!果然真是我父亲!父亲也认出了我,蹬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忙说:“家里藠头多,吃不完就拿出来卖掉一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忍不住眼泪直流,父亲是个钢铁汉子,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唯独羞于当小贩卖东西,万不得已时出去卖一次东西就像当了一回小偷似的痛苦难受(这种性格我从小就知道,母亲也常向我说起。)。今天没有雾也没有雨,父亲却戴着大斗笠遮住自己的脸来出卖这少少的只值微微几毛钱的一小堆藠头?必定是家里又遇到了大困难,否则父亲是不会让自己干这种事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见我流着泪,忙用衣袖来给我擦泪水,嘴里连连说:“傻儿子(父亲从来称我为儿子,因我前面三个都是姐姐,我出生后喊为我为儿子,期待能真喊出一个儿子来,果不其然,我后面真有两个弟弟了,故对我称呼一直不改变。)哭什么呀,别哭,别哭,快,快,我们回家去。”</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急忙收起藠头,拖着我往家里走,在路上父亲一再解释说是家里吃不完才拿去卖的,可父亲越是解释我越是伤心,我坚信亊情绝对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家里困难到了极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家还没有进屋,我也还来不及喊妈妈,父亲便超上前去一把将母亲拖进房里去了,这要干什么?我能不明白!这明摆着是要母亲与他统一口经呗!</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是家里唯一的高文化人,也是村里解放后至当年第一个大学生,也是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为此,父母以我为荣,每次回家父母总将我当贵客招待,我很是过意不去。我也暗暗下定决心,等自己能挣钱了,一定要好好孝顺父母!让父母过上不为油盐柴米操心的日子,可现在却无能为力呀。</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出我所料,原来是父母知道我要回来,想买点肉给我吃,但家里实在没钱,所有的钱都给弟妹交学费了(期未结算不交不行)还不夠,还借了债,无可奈何,只好将姐夫送来的藠头拿去卖掉,期望能换回几毛钱给我买点肉吃。</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忆过后,我的泪水无法断流!!因为我没有机会来回报父亲对我的恩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大学毕业后在外工作,78年隨丈夫来到怀化,离家不足200里,但都以为忙仅在过年时回家一次。79年8月儿子患病,父亲独自来怀看望,仅住了一晚就坚持回去,我无法留住。父亲许诺,到11月底时他与母亲一起来怀住一段。随知未到11月底父亲上地里劳动时因脑溢血死在地里,永远离开了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永远失去父亲了!父亲的恩我永远无法回报。但他的事和恩却刻在我的记忆中,每当触及时,我的泪水就无法断流!!</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