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元曲作品评论(创刊号)

东方茉莉

戏曲的影子

一一从梁镇川先生创作的戏剧和散曲中看散曲的戏曲化特色

师道强

元曲包括杂剧和散曲两种文学形式。杂剧属戏剧，散曲属诗歌。散曲没有动作、道白，只供清唱吟咏之用。但散曲的音乐体系被戏曲家接受后，就成为元杂剧的音乐载体，其唱词都是有曲牌的散曲，并演变成剧套，成为戏曲文学的重要构成部分。正源于此，许多元杂剧名家的散曲也斐然可观。元代之后，各地方戏种逐步兴盛起来，但都和元杂剧大同小异，其中的唱词都有着散曲的特色。所以说，散曲是戏曲的影子，两者密不可分。下面，我们试从著名剧作家梁镇川先生创作的散曲，来分析其戏曲的特色，这对我们散曲的创作无疑是有益的。

梁镇川先生是山西省孝义市人。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原任吕梁地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兼吕梁行署文化局长。编创的戏剧作品有《风流三部曲》等近10部之多，且多次荣获国家、省级奖励。尤其是《风流父子》由孝义碗碗腔剧团应邀上京演出，获得了编剧、导演等七项大奖，主角张建琴获得了戏曲“梅花奖”。时任党中央主席华国锋等中央领导在中南海接见了梁镇川先生等主创人员。

梁镇川先生在编剧的同时也写散曲，正如他所说，“我不是什么散曲名家，只不过爱好而已。缘于编剧写戏，唱词和曲可谓是异曲同功。所以三十多年前就试着写曲。有的成功，有的一般，工作之余消谴而已。”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编剧是行家里手，创作散曲也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了戏曲唱词的味道。

（一）

散曲虽然属于古体诗歌的范畴，但他在艺术表现方面，比诗和词更多地采了“赋”的方式，因而更接近于戏曲在本质上是通过讲故事加以铺陈叙述的。刊登在《当代散曲》杂志上梁镇川先生的论文《古散曲叙事功能的初步探索》中说：“近日，翻阅我二十多年前创作的散曲作品，惊异地发现，古代散曲具有独特的叙事功能。用散曲的某个小令，连续几首围绕着某个人物，抓住人物闪光的事件，用诗的语言，叙述事情，抒发感情，情景交融，妙趣横生，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细想，用古散曲来写叙事诗，是对古代散曲功能的又一个新的发现，是对散曲创作的创新和发展，是古散曲现代运用的较为成功的尝试。”

他的这个论点，从他创作的咏百岁老人侯右诚倡办义学的七首〔山坡羊〕，咏吕梁市原副市长刘建民因公殉职的九首〔折桂令〕，咏人民公仆燕居谦的十首〔自度曲〕等，就可看出他是通过一段段小叙、一首首小令，一个个故事，就像戏曲中的折子小戏一样；而整个连缀起来，又像一部散文式的连续剧或多场戏曲。古散曲叙事述理、表情达意的艺术魅力，在他笔下尽情地得到了发挥。

梁镇川先生的很多套曲都是有景有情，有事有人，有头有尾，跌宕起伏，像是一个个戏曲小品。比如他的〔一枝花〕“非典怨”，延用了这个散套中常用的三步曲。开头是把非典拟人化，比喻为魔头，“阴阴一祸胎，隐隐传毒害。汹汹来勢强，聚骤便成灾”，叫嚣要"管叫它漫空里日月无光；遍人间山川失色"。四个排比句、两个对偶句，一个“粉墨登台”，便把非典疫情描绘得来势凶猛，不可一世。由此引出了下段〔梁州第七〕，“殊不料刚刚把妖妖阵摆，唿喇喇众森森勇猛冲来，一个个威严严同仇敌忾"的转折句。这三句和前两句分别用两个绝妙的对偶，形成强烈对比，大杀了非典的野心。接下来用了一个鼎足，具体描述了全国人民和非典斗争的阵势："这壁厢士农工商捐资财，那壁厢白衣战士严阵待，更有那技精术谙圣医来"。于是在逃哉，藏哉中，慌慌落马愁无奈。在最后的〔尾声〕中，头三句形同自度，每句加了一倍多的衬字，但又成了一个鼎足，十分形象、风趣地表达了非典魔头的自叹声：“咳呀呀抵不住旺兴兴文明科技新时代；哎哟哟挡不了盛威威民气春风动地来；咦唔唔也只得气咻咻偃旗息鼓忙拔寨"。

一般讽刺散曲中多是用第三人称，像他这首〔一枝花〕用第一人称表达，尤如戏曲中的丑角唱段，一唱三叹，又是如此合辙押韵，如此有板有眼，如此流畅自如，如此风趣幽默，实属少见，让人有继承发挥了关汉卿作品的感觉。







（二）

散曲在语言方面，除需要注意其固有的格律外，往往会加一些衬字，明显的具有口语化、俚语化，以及曲体某一部分音节散漫化的状态。起到使曲意明朗、活泼，穷形尽相，因而也更接近于戏曲的唱词。

在剧本中，好的故事和好的人物最主要靠好的唱词来表达。梁镇川先生十分清楚这一点。他在每个剧本、每个人物的唱词中，都以通俗易懂、声情并茂而取胜。他在回忆《风流姐妹》剧本中，为创作一段幕前主题曲时说，“我整整憋了三天，写了废，废了再写，终于四句儿歌唱词奇迹般地流出来，成为《风流姐妹》大幕拉开以及贯穿全剧的一个亮点。”他编剧是这样，作散曲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创作的“端午节风情”，采用了〔一半儿〕三首联章，即是典型的一例。三叠分别为“绿粽仙女”、“爷孙戏酒”和“巧绣香包”。他抓住端午节的三个习俗风情，演绎得有情有趣。那金黄的糯米，红红的大枣，翠绿的粽叶，包成四面体角儿，用淡黄柔软的马兰条儿腰间—系，不像个美丽的绿粽仙女吗？“一半儿亲腮—半儿咬”，正是形象幽默风趣地描绘了吃粽子的情景。喝雄黄酒原本是端午节一个极为普通的习俗，但把它放在“把盏顽孙戏老翁”的情境中，情趣便不一般了。又是打扛猜拳，又是笑耳聋，又是怨声声，把爷孙俩的斗趣玩笑，活灵活现地描绘出来，而“—半儿装痴—半儿宠”，把爷爷的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巧绣香包的闪光点在于“欲送情郎姑语嫂。话悄悄，一半儿含羞一半儿恼。”小姑在嫂嫂面前吐露了绣香包送情郎的心事，虽然话是悄悄耳语的，但嫂嫂听了不免逗笑一番，使青春少女小姑又含羞又佯恼，情态毕现。正因为他用了戏曲中这些自然、直白、风趣幽默、形象动人的语言，因而使这一组散曲像戏曲中的三折，折折小巧精致，给人以美的享受。

梁镇川最有语言特色的作品当数刊登在《当代散曲》杂志上的〔一枝花〕“早市即景”。现列中间的［梁州第七］一节：

转眼间摊摊已挨挨挤挤，忽喇喇众商家嚷嚷哄哄，一个个慌忙忙叫呼操秤。果瓜杂面，薯类蔓菁，粉条豆腐，小米青葱，五花八门旺腾腾。这边呼土豆山药叫声声，那边应黄瓜青椒嫩灵灵。李二婶儿擦则垫拍石头饼，赵大娘各色鞋垫儿样花英。挤肩，接踵，他还你讨相争定。来城管，赶驱令。打点收摊儿怨言生，装佯痴聋。

仅从上面一段就可看出，他此曲借用赋的形式，铺陈白描，急切流畅，口语化、市井化、散文化、戏曲化，像与人说家常话，使人感到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在表达方式上衬字、叠词、短柱、对仗、鼎足，处处可见，可圈可点。再从内容上看，全曲生动描写了小贩为赶早市顶风浴寒，起早奔波的艰辛，急切的心情与无奈，文辞中满是怜惜同情。整曲更像一幅画，形象描绘了早市的繁华景象，物品繁多，摊位紧缺，杂陈拥挤，人流熙攘，摩肩接踵。叫卖声的此起彼伏。躲城管的机警灵变。丰富的文辞，富有亲切感的地方语充满赞美与喜爱之情。

古人云，曲体无他，多发天然。梁先生此套曲正是这样，像戏中唱词，有板有眼，冲口而出，极情尽致，酣畅淋漓，令人叫绝。

（三）

梁镇川先生的散曲创作，不单单是墨守成规，照谱填词，而是別出心裁，探索创新。尤其表现在自度曲的创作中，最令人欣赏的是〔自度曲〕“碛口三叹”，这里只引用其中的一叹：

［兴隆令］首叹那黄河天水曲曲弯弯，卷风云挟雷电涛涛涌流千万年。凝聚了天地日月精华瑞，融汇了百水又千川。风帆挂起了春风秋雨多彩练，浆棹荡开了河冻河开曲水寒，纤缆维系着弓身虎步精彪汉，竹篙点推着水深水浅活命船。都只道水流和缓宜摆渡，顺风顺水好行船，却怎生百舸千船戛然止，偏偏卡在这一湾。是谁将暗礁巨石布了个星星点点，又是谁折水弯流错落悬？纵有那千般舵技万般胆，也难过乱石险滩这一关。只落得水路断，旱路畅，成就了碛口船来驼往鼎盛年。千船百货在此卸，百货千船由此转。一时间，平添了盛隆隆五百座店铺货栈，又涌来唿啦啦买卖客商众三千。骆驼卧满大圈场，千驮万驮装不完，酒帘儿挑，旗幡儿悬，夜如昼，红灯闪，长街三市人如蚁，贸易成交银堆山。哎哟哟，着实让老朽目瞪口呆傻了眼。

从上述一段不难看出，他的这首自度曲延用了古典散曲中长短句交错、密集押韵、平上去声有致、多用对仗鼎足和排比、大量的叠词叠句，念起来朗朗上口，曲味浓郁。还有其中的“都只道、却怎生、纵有那、也难过、平添了盛隆隆、又涌来忽喇喇、酒帘儿挑，旗幡儿悬，夜如昼，红灯闪”等，看似散曲衬字，又是用口语化的词句，夹带戏曲的唱词，形成了长短参差、错落有致的特殊句格，以及由此构成的自由奔放，纵横交错，有情有趣，荡气回肠，妙趣横生的声情和韵律变化，进一步强化了悲凉情感的抒发和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因而不能说不是散曲和戏曲有机地揉和在一起的创新佳作。

从上面梁镇川先生的散曲不难看出，他创作散曲的思维及方式完全是从戏曲脱胎而出的。其原因当然是他较早创作戏曲剧本，而且数量多，质量高，在山西甚至在全国戏曲界也颇有名声。

这种情况追朔到元代著名的杂剧作家关汉卿、马致远、白朴和郑光祖，他们并称为"元曲四大家"的同时，也是古典散曲大家，是不是也十分相似呢？

古今历史说明，散曲和元杂剧以及后来的各种地方戏种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正如我文中所说“散曲是戏曲的影子”，散曲借鉴戏曲的创作方式，必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师道强

〔双调•沽美酒带过太平令〕

咏梁镇川先生文学艺术成就兼

贺其八十寿诞（新韵）

福如东海澜，寿比吕梁山，一路踏云一路远。初心未减，文昌星牵手相伴。

【过】鼓声声三部风流戏剧夺华冠，路迢迢十载风采刊物呈斑斓。著煌煌百花奇绽，韵律律九宫迷眩。有缘伴贤，曲弹，贺匾，看古城风光无限。

2022.07.20



照片为师道强老师



作者简介

师道强，笔名桥南，山西孝义市人，1948年生，大专学历，国际商务师，退休于介休市工信局。现任山西诗词学会黄河散曲大课堂讲师，三晋文化研究会常务理事，吕梁山诗会艺术指导，石州文学会评论部部长，孝义散曲社首任社长。著有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孝义古城文化专著《古城情思》，长篇小说《山水间》《白雪梦》，散文集《君子兰》，诗词曲集《莺啼序》等多部著作，计150万余字。作品散见于《中华诗词》《中国当代散曲》《九州散曲》《山西当代散曲》《山西文史月刋》《山西发展导报》《吕梁日报》《吕梁文学》《孝义文艺》《绵山文艺》等国家和省市级报刊杂志以及其他微刊。偶有作品获全国和全省散曲大赛奖。散曲作品入选《中国当代散曲三百首》《人世情散曲丛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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