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时空 愿你才貌依旧

上官无妄

图文：上官无妄

音乐：斯卡布罗集市

提示：从第二图起，图上文字是余秀华的诗《阿乐，你又一次不幸地被我想起》。本篇正文1998字。

四月二十日，我心血来潮地去读了一个美友的作品，那文章的标题是：《一件历经三年拼完的BB-8机器人》。

读完，我惊呆了。耳边仿佛响起余秀华那不甚流畅却溢出真挚的朗读声：一些我们以为永恒的，包括时间，都不堪一击。

忍住心痛，稍停片刻，我心有不甘地再次重读了文章。那文章里有段话：“那天我还问豌豆，想奶奶了吗？他突然哭了，抹了一下眼泪说：想！”

读完此句，我忍不住眼泪了。

你会为一个陌生人流泪吗？不会。我也是！

我曾追随着她的书简，一路走过了半个中国。从北到南，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惊讶、羡慕、感悟、敬佩。这个美友对于我，不是“陌生人”！

记得她第一次给我的文章留言，是给我的《让我震撼的〈射击〉》一文写的评论。

她写道：伯爵一边吃樱桃一边吐核的模样，曾经在我脑海里演绎了很多年。可惜普希金就是这样地离去了。

我回复她：没想到你也读过这篇小说，可它却是我读到的第一篇俄国小说，谢谢你的留言。

这是2020年9月19日的事。“久要久”，很吉利的日子，是我与她成为好友的日子。

在美篇上写写文字且读过普希金诗的人很多，读过普希金小说的人也不会少，但是读过普希金小说《射击》而且非常喜欢的人不会很多。

我是少年时代读的这篇小说，她读此小说时的年龄与我当年读时相当。

我觉得这是遇到知音了，当即就回访她。

这一回访，我就喜欢上了她的文章。

她那些从童年一路走来的文字，那些对部队宣传队生涯的记叙，那些重返故地睹物情伤的真情流露，暗合了我心里的某种情绪，不由自主地感动了我。

美篇文章，浩瀚如海。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文字风格，各对各眼。

在美篇，我喜欢那些记述自己亲历的文章。别人的真实故事，可以拓展我的生活体验，引发我对人生新的思考。读她，我就有一种听别人的故事悟自己的人生的感觉。

读多了就发现，我写文章的初心与她写文章的起意似乎靠得很近。

我没有想过，当我在美篇写下第一行字时，她已经住进医院二个半月了，病入膏肓。

在美篇，我的“性格”有点“矜持”，很少主动去读别人的文章，这无疑对所有关注我的美友有一点怠慢。

“你不来，我不去。你投桃，我报李”，这似乎是一种约定俗成。可是对她，我没有。

我发现，她对访客留言的回复相对少了一点。是漠视？是冷傲？是……！

那时美篇的版本没有访客提醒，可我知道，她读过我的好多文章。她就这样静静地读，悄悄地走，点个赞也很难。我呢，依样画瓢，也是静静地读，悄悄地走。别人不愿惊动我，我当然不能打扰她。

2021年元旦前夕，读过她的文章后，我礼貌地致以新年问候。

我写道：即将到来的2021年，愿世界会更好一点，还有你！

她回复我：谢谢您，我们都要努力好一点，哪怕一点点。

现在，我痛楚地感受到当她写下这个“哪怕一点点”时，对生命有多么的期盼和留恋，对生存现状又是多么的无奈和绝望！作为医生的她，对自己的病情会有足够的预判，用她儿子的话说：生存期约三个月。给我回复的那天，她已经坚强地活过两年了。

在美篇，我们对美友的了解是二维的。我们无法知道，在这个二维后面有些什么。

是的，即便在她身旁，也未必通达她的内心。

这世界只有触景生情，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当时“混沌”的我，春节前后，按照她那个“哪怕一点点”的“提示”，在文章里与她互动多了一点，她也主动地对我致以春节的问候。很快，我们的交流归于沉寂。我照样去读她的文章，同样的不动声色。

我读过她的《军旅往事》系列、《刹那芳华女兵日记》系列、《芳香之旅》系列、《军营往事》系列和《军营小说沙枣树》等等。

读这个大概比我年轻十二、三岁的女生，读这个生于北京“兵部大院”后来却一路“颠簸”地走过湖州余杭牟平楚雄宣汉万源庙宫围场的女兵，要了解她，也许读她的小说《沙枣树》就可以了。

她那个伟大的“首长父亲”把她“扔到”内蒙草原的荒凉之地去锻炼，这让我对这个首长心生敬意，也让我对“大院子女”有了全新的认识。

在《沙枣树》的后记里她写道：此文是为了纪念父辈和我在内蒙古修建通霍铁路而作。如果谁有机会去草原，请替我看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记住：那个地方叫内蒙古科右中旗杜尔基北鲜光屯。

现在这个“请替我看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的含义是明白无误的：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重返故地了！泪！

实话实说，我好后悔。读她的每一篇文章，我会有好多读后感想要写在留言栏里，可是我没有。我为什么那么狭隘呢？我为什么在乎回复还是不回呢？我有“投桃报李”的期望吗？二维背后是真实的灵魂，美友也应该真情相待！

我知道她后来删除了一些关注者，剩下寥寥无几的美友里，我的名字赫然在列。是她偶然想读文章时方便找到我吗？读她最后一篇文章，是2021年8月20日，后来没再去，直到今年四月二十日。

我记得她写的她爸病重时说的一句话：其实，生命无所谓活与不活。人生，就像一个梦。挣扎得越久，梦就更长……。

现在，在这个时空，她停止了挣扎。她去了另一个时空。

在这里，我双手合十，虔诚地给她一个祝福：在另一个时空，愿你才貌依旧。

假如我们遇见，我一定会认出你来，因为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