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工作当年,我便买了一块上海牌机械手表。这手表表盘薄、大小适中,戴在手上轻巧、美观。</p> <p class="ql-block"> 拥有一块手表,是我多年的愿望。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月光如水、寒风瑟瑟,几个小伙伴坐在堂婶的枣树下。我告诉小伙伴们道:“我要去云南了,到云南挣点钱,买得起‘三转一响’就回来”。那夜,我的话是认真的。小伙伴们舍不得我走,说了好多叫我多保重、一路小心的话。为此,我得到了两件礼物:十个鸡蛋、一支钢笔。那时,大家都穷,这礼,已是十分的厚重了。</p> <p class="ql-block"> “三转一响”,指的是手表、单车、缝纫机和收音机。那些年,老家人将你是否拥有“三转一响”来评判你是穷是富。老家人也为自己能早日拥有“三转一响”而辛勤劳作。</p><p class="ql-block"> 我拥有了一块手表,为完全拥有“三转一响”向前迈进了一步、离目标接近了一步。</p><p class="ql-block"> 我十六岁来云南,奔着大伯来。一个网兜,几件旧衣服,一到农场已是两手空空。刚参加工作,月工资三十一元。显然,是买不起手表的。</p><p class="ql-block"> 工作当年,我便买了手表,是因为我与临沧青工们打了一个“会”。</p> <p class="ql-block"> 知青回城,农场劳动力锐减,为保证生产的正常进行,农场通过当地政府,在临沧招收了五百余名青工。分到我所在的生产队有十五六人。</p><p class="ql-block"> 临沧青工,大多来自农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年龄在二十岁上下,也有与我同年的。他们来农场,与我没多大区别,仅带来几件换洗衣服,同样是两手空空。</p><p class="ql-block"> 临沧青工晚我半年来农场。为迎接他们的到来,生产队为他们做了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准备。这些准备,首先是解决床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队长安排两个男性割胶工为一组,任务是一天工,一铺床。我与我家门为一组。他在农场出生、在农场长大,架简易的篾巴床比我在行。我俩从附近山上砍来竹子,先将床的四只脚埋入土里,再将竹子搭成竹架,最后将竹子破开做成篾巴,铺在床上做床板。为牢固,好些地方我俩用铁丝做了捆绑。床做好,我俩在床上跳跳,感觉甚是扎实。</p><p class="ql-block"> “放心!做新婚夫妻床也倒不了。”我俩玩笑道。</p><p class="ql-block"> 临沧青工刚来农场,单身汉多,睡的是篾巴床,煮饭的灶用几块砖架起来便是了。我所在生产队,十五六个临沧青工,没有谁有一件家具。大家都想改变这个状况。</p><p class="ql-block"> 那是停了割后的一个晚上,我们十几个青年男女在生产队的晒场上闲聊。这时,一临沧青工提议,我们一起打个会,凑点钱买点急需的东西。大家一致赞同。</p><p class="ql-block"> “打会”,几个信得过的朋友、同事联合起来,每月从工资中拿出一些钱来,集中给一个人使用。采取“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的做法。我们联合了十三个人打会,每人每月从工资中拿出十元钱来打会。我是第二个拿会钱的人。</p><p class="ql-block"> 打会,我原本不知道为何物,是临沧青工教会了我。打会,在当年是最好的筹钱办大事的方法了。拿到会钱,我们十三人中没有糟蹋钱的,有买单车的、有买手表的、有买衣柜的,最多的是买了床。</p><p class="ql-block"> 我拿到一百三十元会钱决定买块上海牌手表。</p><p class="ql-block"> 买手表,我首先想到的是孟定供销社。那是区政府的供销社,物资最为丰富。大我好几岁的同事骑单车十二三公里,带我去孟定供销社买手表。被告知早卖完了,让我十分失望。</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还是那个同事,骑单车四五公里带我到河西乡供销社买手表。供销社售货员给我们的答复同样是早卖完了。但售货员告诉我们,丘山乡供销社可能还有手表卖。</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还是那个同事,陪同我去丘山乡供销社买手表。丘山乡,山区乡,单车已骑不了了。我俩起了个早,徒步八九公里去丘山乡供销社买手表。这次终于见到上海牌手表了,我激动不已。售货员告诉我表价是一百二十五元。那时,国营供销社,国家定价,没有讨价还价一说。我立马付钱买回了那块上海牌手表。</p> <p class="ql-block"> 手表戴在手,我在高兴、欣喜之余,我十分地爱惜那块表。后来,有了开放政策,泰国的一些商品通过缅甸进入到孟定。这些商品中,大多是手表、拖鞋、尼龙背心、尼龙蚊帐等。于是,一些小商贩带着这些小商品到处叫卖。一次,我从一个小商贩那里花了六十块钱买了一块双狮牌手表。那表全自动、带夜光。可惜不到两个月便停摆了。</p> <p class="ql-block"> 还是我那块上海牌手表好,美观、轻巧,特别是时间准确。我戴了它那么多年,它的时间与中央广播电台的报时钟声走不了几秒钟。</p><p class="ql-block"> 我的上海牌手表还在,只是它的表盘玻璃已有了裂缝,已防不了水了。近几年,我不怎么戴手表了,感觉手表有点碍手碍脚。看时间,看手表由看手机替代。</p><p class="ql-block"> 来云南四十多年了,我常常想起那一夜、在堂婶的枣树下,对小伙伴们讲的买得起“三转一响”一定回来的话。这话,当时我是认真的。但这么些年,我早已超额完成“三转一响”的目标了。而我已是回不去的人了,这让我有些怆然、有些伤感。</p><p class="ql-block"> (写于2021年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