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的感觉

王祖文：散文作家民俗学者

泥土的感觉

泥土的感觉

王祖文

　　我也不知自己是否属于幸运者。 我曾经搭末班车上了一个台阶。去年初春因年龄原因外在的衣袍自然是脱掉了，但是，依然临时照看一摊事情，延续了近一年半的时间。

这种延续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想来想去，也真说不清楚。确实说不清楚。说是幸运吧，有些太矫情，显得有痴迷椅子情结。说是不幸吧，也有些明显夸大。也许唯有一种解释合理一些：有幸承蒙信任，多了近一年半的时间，服务相关工作。

　　终于结束了，结束了自然就心安了。毕竟属于延续的时段画上了句号。

当我给有关方面非常正式地报告了这一消息。我知道我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个时段了。于是一个人来到市场边等候理发。

我在等候的过程中。我感觉我所做的事和我此刻的心境极其匹配。我选择了我们这个城市最中心市场的地方，我想理发。理发的价格是最便宜的。我是个吝啬的小老汉，我感觉我这颗长的有点像陕北的洋芋疙蛋的脑袋只配值最便宜钱的价格。消费这种价格反而让我心里瓷实，反而让我远离失落的感觉。我害怕有人笑话，我有些害羞不敢说出这个价格。

　　等候的时刻脑子里突然有了一种从未出现的想法：离开了椅子，你是谁？你其实什么也不是。因为意味着属于职场的公共属性已经立刻剥离，派生属性也不复存在。犹如一个比喻：人如一个盆，放在那把椅子上，这个盆因为大家知道的属性使然，会让人仰望让人聚拢让人服从，甚至让自己活的不真实起来。但是，把这个盆随便放在空旷的野外，这个盆就只剩下自然属性了，能有几只鸟聚在周围都是极其难得的事情，那前提是盆里要有吸引鸟的吃食。否则，别说吸引鸟的聚拢了，让一只单独的鸟到盆里尿尿都要看鸟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我被这种想法搞的很是有些滋味。是的。这种滋味也算一种人生的况味。品味到这一点，我感觉还是很有点意味的。曾经看到一句话：离开位子你是谁。这是一篇文章的标题。我刚刚离开椅子，我是谁？突然自己有点想笑：我那椅子还能叫椅子吗？人家说的椅子是特别大的椅子，我那就属于随便在泥土上坐的。正如有朋友调侃：你那连凳子都算不上，连马扎也算不上，所以我就叫我坐的地方叫泥土吧。

多亏是泥土上的位子，多亏自己这些年在位子上的时候没有把自己当成一根棍从来没有牛逼兮兮的，否则，到今天这个时候自己的感叹就不仅仅是这样了。

　　离开椅子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听到几句来自周围熟人的表扬的话，这种表扬的话当然特别爱听。我观察过：九十岁的老人三岁的小孩都喜欢好话，人性就是这么天然有趣，有时甚至就是这么简单透明。但是，听听就可以了，如果陶醉其中，想从里面弄出花来采出香来，那就真不清醒真糊涂了。

始终不要脱离做普通人的感觉，活成最泥土的那种，这样 ，自己把位子看成旷野里的盆，自己离开椅子才不会有所谓的极其失落一说。有了这样的认知，理发找最便宜钱的地摊那种，不仅不感觉丢人，反而有一种充实感，自得其乐感。

当然，如果说连一丝失落感都没有，那还真是说了假话，还真是有些虚伪。从一种高频率、高压力、高节奏、高标准的状态要过度到相对弱的一种状态，犹如一辆车子从高速路上跑向了低速路跑向了乡间路，立刻就要过度到另外一种生活状态中。在立刻转换的体验中，明显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急转弯，猛刹车，起码有一种不适感。不过，很快就会适应的，因为内心的追求没有变，会从一种方式的忙碌中很快转换到另一种方式的忙碌中。一个忙碌的人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失落的。

　　其实，我的这种选择得益于我来自穷乡僻壤，得益于我来自贫苦家庭，得益于我度过幼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日子，得益于职场多年习惯于只问耕耘、少问世俗追求的那些东西。正是骨子里的泥土味一直存在，所以力求干到尽心，离开时也少有恋恋不舍拖泥带水所谓失落一说。

在人群中几十年来总是以最不显眼最普通的那个人活着，活成了最不显眼的泥土。这种活法在当下也算是坚守一种风景。正因为这样，感觉清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