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的芳华 </p><p class="ql-block"> （自题）</p><p class="ql-block"> 她美好中夹杂着感伤,困惑中孕育着良知,逆境中保持着希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1974年5月4日上午,天气晴朗。在上海市五七中学初三（2）班毕业的我,出席了由诸翟镇政府在公社大礼堂召开的“上海知识青年插队落户欢迎大会”。这是我人生之中最难忘的一天！</p><p class="ql-block"> 这天,公社大礼堂外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会场里人头攒动,有近百名来自上海县各个中学的毕业生拿着粉红色的《上山下乡通知书》,在家长的陪同下出席了欢迎会,我当时还末满19足岁。</p><p class="ql-block"> 会场里,诸翟公社各生产队的队长在会场的后排就坐。这些队长的任务是：会后把知识青年接到自己的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这天,我的父亲和姐夫也出席了欢迎会,并送我去农村插队安家。父亲对我的叮嘱是“我给你每月5元生活费,这钱千万不要乱用,在农村一定要注意群众影响”；姐夫送给我的礼物是《毛泽东选集》四卷和10个鸡蛋。</p><p class="ql-block"> 在欢迎会上,公社领导在讲话中指出：在社会主义广阔的农村,非常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知识青年来改变农村的旧面貌,知识青年在农村是可以大有作为的！随后,与我同校的三（3）班女同学朱玉华走上了讲台,她代表知识青年发了言,表了决心。她说：“我们知识青年到农村插队落户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们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在农村干一辈子革命,滚一辈子泥巴！”,台下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p><p class="ql-block"> 发言结束后,会议主持人宣布了分配至各生产队的知识青年名单。生产队长们随即走到知识青年就座位喊着知青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谁是杜国放？”</p><p class="ql-block"> “是我！”我举了举手。</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和父亲、姐夫跟着队长走出了大礼堂……</p><p class="ql-block"> 吴关荣队长,中等身材,黑里透红的脸庞,说话慢条斯理,他推着自行车,领我们沿着一条小河,由北向南行走了约3公里来到了杨家巷大队的庄家泾生产队。吴队长用手向前一指对我说道“看,前面小一排小屋是你的新家！”。</p><p class="ql-block"> 我的新家座落在一条小河的边上,看上去建造时间不长,四间平房成排建造,每间房大约10平方米大。吴队长介绍说“这里已经有两位知青落了户,杜国放是老三。最早落户的知青赵德康已上调当上了交通警察”……</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跟着吴队长走进了这个陌生的家,吴队长随即给了我80元安家费,然后介绍了生产队配发给我的各种生产工具。这时,生产队里好几个同龄人在窗外争先恐后地打量着我这个新来的“阿落户”。</p><p class="ql-block"> 吴队长走后,我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新家。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家,木门、木窗、竹橱、竹床……，哦,这是我人生之路开启的地方,我从此有了第二个故乡……</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我所落户安家的庄家泾生产队是南北走向狭长型状的小村落,约有50多户人家。地理位置与华漕公社隔河东西相邻,与嘉定县隔蟠龙江南北相望。若我在市区乘车到生产队,就乘54路公交车到北新泾换乘74路公交车到陈思桥站下车,然后向前步行100多米,再右拐折入乡间小路步行20分钟即到；或骑自行车从北翟路右转入南华路,路经上海市农科院再遇蟠龙江左拐,骑车10多分钟就到达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庄家泾生产队就整个诸翟公社范围来说是一个小型的生产队,但在五十年代还是出名的。那就是在大跃进年代,村里出了个“吴伯祥互助组”。因为当时全国解放后,农村基层组织还不尽完善,村里的小伙子吴伯祥率先带领社员搞生产互助联产,凸显出了社员群众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积极性,当时上海的《解放日报》还作了专题报道。</p><p class="ql-block"> 庄家泾生产队的地势北高南低,被茂密的树林包围,也算是绿荫成林风景如画的“小村落”了。而过惯城市生活的我,第一天的感觉就是：这里的空气是甜润的,景色是隽美秀丽的……</p><p class="ql-block"> 庄家泾还又是个蔬菜粮棉都种,整年基本没有休息的生产队。眼下,正逢5月农时,生产队的水稻插秧、油菜籽收割,蔬菜播种等农活正在吴关荣等队委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展开着……</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送走了父亲和姐夫。稍后,吴队长又亲自送来了50斤预支大米。即生产队为了照顾知青生活,先给足粮食,过年的时候再根据我的工分收入结帐。吴队长微笑着对我说“这里的大米非常好吃,城里人是吃不到这喷喷香的大米的”。傍晚,我在河边淘洗了大米,然后开启煤油炉煮饭,于是我闻到了从来没有闻到过的米饭香!我便在没有菜下饭的情况下,连续吃了三大碗米饭。呵呵,我“阿落户”生活自此开始了……</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我插队到农村的第一顿米饭的香味让我至今难忘。这是因为,当上海城市居民大米是配给制,每人每月25市斤,而且是陈年米。记得有一个月政府配给的是有味的黄糙米,煮饭前还得使劲搓才能上锅。而我在农村吃到的是当季的新鲜大米,煮熟的大米饭油光闪亮,饭香扑鼻。同我插队的“小囡”大哥介绍说,队里的大米是用油菜籽饼作为当家肥料,所以大米才非常香甜,当时亩产也只有800多斤……</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生产队许多同龄人来看我,和我拉家常。其中有王会计、金小胖、戴建民兄弟俩,还有现在是队长的吴顺兴兄弟。对了,有个叫孙凤英的大妈还给我送来了8个大鸭蛋,小胖也给我送来了土豆,让我这个身在异乡的“阿落户”倍感温暖。金小胖对我说,队里分给我的1分地会帮着我一起种的。这天晚上,我和队里的小伙伴们聊得很开心,让我感受到了新家的温暖；感受到了乡亲们对我浓浓的关心。这不,金小胖的哥哥金勤龙来了,倪伯明副队长也来了……</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这间小小的居室严然成为生产队自发的小型欢迎会……</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他们先后告辞回了家。我也来到了屋外透透新鲜空气,只见天空纯蓝,天上无数的星星眨着眼睛,象是在悄悄的对我说着话“新来的吧？农村生活是很艰苦的哎!”。这时,屋旁小河传来一阵阵“吱吱”的摇橹声,我转身望去,小船的桅杆上挂着的马灯闪着灯光,然后渐渐的变小、变暗地远去;屋前的农田里传出虫儿断断续续的鸣叫声。呵呵,它们醒了,而我这个新农民该休息了……</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 滴答”的一声,我拉熄了屋灯。</p><p class="ql-block"> 我躺在了带响声的,自己铺就被褥的竹床上,此时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夜深人静,随身带来的马蹄钟的走时声越来越响……</p><p class="ql-block"> 我在想,这里是我人生之路开启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这时我才19岁,接下来我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挑战。虽然那时我的脑袋瓜还属于懵懵懂懂的,但父母的叮嘱却会常记于心。比如,父亲要我生活节俭,钱不能乱花；又比如母亲要我不能谈女朋友。但我还是在想,这每月5元钱的生活费,怎么够用啊?母亲则叮嘱说：“儿啊,你姐是工矿,你只能去农村插队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去农村后千万要好好的。对了,你千万不要谈女朋好友,这个事妈在心里头上放着呢,知道吗！”。“嗯,妈,我知道了！”。谈女朋友？我心里也在说,我才不呢！因为我是一颗从农村出来的种子,怎会再扎根于农村?还有,老爸给我的5元钱生活只能够我买一个月所用的11斤煤油哎！当时我用煤油炉烧菜煮饭,煤油的价格是每斤0.33元,余下的钱买香烟……</p><p class="ql-block"> “当…,当……”，早上八点,生产队社员出工的钟声响了。我连忙跟着“小囡”沈福康、王更生俩插兄大哥向打谷场走去……</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的打谷场旁有一间可以容纳50多人开会的仓库。社员们每天听见出工钟声后会先在这里集中,然后接受吴关荣队长指派生产任务…… </p><p class="ql-block"> 这时,社员们散坐在仓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开心地拉着家常。当我走进仓库后,社员们的交谈声顿时小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吴队长挥挥手说道“昨天我去公社接来了一个新的阿落户,他叫杜国放,大家表示欢迎!“,社员们随后鼓起了掌。 吴队长接着说道“我和倪副队长经过商量,决定先把阿落户交给妇女队长李秀娥,让他先干几天轻农活适应一下,李秀娥呢？”,“在!”,妇女队长李秀娥在人群中站了起来。“阿落户,这是李队长,从今天起,你归她领导……”。</p><p class="ql-block"> 李秀娥,高高的个子,一头短发,一看就是一个心直口快,干活麻利的“女汉子”。吴队长接着对李秀娥说：“你今天带领妇女组完成西块水田的插秧任务,我再派两个男劳动力支援你们”。吴队长然后转身对大家说道：“余下的男劳力跟着我完成蔬菜的浇粪任务,散会！”。“杜国放阿落户跟我走！”。于是,我跟着李队长来到了育秧田,先是学着用铲子,把水稻秧苗装簸箕里,然后歪歪扭扭,忽高忽低地挑起了担子……</p><p class="ql-block"> 我这挑担的熊样,顿时引起女社员的哈哈大笑。“别笑人家好不好？谁会天生干活的？”。我很明白,李队长是在帮着我解围呢！于是我挑着担子跌跌撞撞的,跟着女社员们来到了己灌满水 ,拉好插秧间距绳的稻田,系绳竹杆顶端的小红旗在微风中徐徐飘动……</p><p class="ql-block"> 只见女社员们迅速把秧苗扔进水田,然后弯下腰卷起裤管下了水田,接着她们以倒退的方式,在双脚的左侧两株,中间两株,右侧两株飞快地插起秧来,一会儿功夫那一株株的水稻秧苗在水田里排成了六路纵队,社员们你追我赶的场面十分壮观,我站在田埂上看着看着发起呆来……</p><p class="ql-block"> “杜国放阿落户你下来,学一下插秧吧！”。李队长先是让我卷起户裤管,然后提示我双手擦拭几下膝盖,算是做了热身运动,接着给我做了插秧的示范,然后我小心翼翼地下了水田……</p><p class="ql-block"> 嚯,这水田里的水真冷啊！是的,后来我得知,早春下水田水很冷,弄得不好会得关节炎,会一辈子受苦。于是我左边两株,中间两株,右边两株地把秧苗插进了水里,可当我后退时,秧苗却浮上了水面。在我身旁插秧的一个叫“倩倩”的女孩自告奋勇地当起了我的辅导员。她说对我说“每株秧苗要有3到4棵秧苗,秧苗根入泥约二指深”。哦,我明白了,于是我就数3根秧苗为1株,慢悠悠地把秧苗插入泥水中。倩倩见了哈哈大笑“哎……,大家快来看哪！这个阿落户在数钱啦……”,女社员们见了哈哈大笑起来……</p> <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女社员们的笑声渐渐的停了下来。倩倩认真地对我说道：“插秧得讲究手脚配合,特别是左手支给右手的秧苗完全是凭手里的感觉和经验,假如大家象你一样插秧那就太慢了,要被别人关了“弄堂”!（意思是人家完成了插秧任务,你却被关在里面,秧苗也送不进去）哦,明白,明白。后来我知道,这个倩倩性情活泼,乐于助人。她的父亲是小学老师,她的哥哥郝涌泉也是干农活的好把式。后来我和她的哥哥也成为了好朋友。哦,我想起来了,我还去过她家蹭过几次饭呢！</p><p class="ql-block"> 随后,在接下来几天里,我的插秧农活有了明显的提高。但是,这插秧的活真的太累了！一行约50米的插秧完成后,腰也直不起来。李队长叮嘱我说,每行插秧完成后不能马上直起腰,而是要借势把屁股移到田埂上坐一坐,然后再慢慢的直起身子来,这样就不会闪了腰。李队长的关心和叮嘱真的让我感动万分。“队长,我知道了,谢谢队长”……</p><p class="ql-block"> 半个月过去了,我来到了第一次下田插秧的田头。只见种下的水稻秧苗己在水中挺直了腰杆,原来浑浊的田水变得清澈见底,秧苗在春风的吹拂下,形成了滚滚绿浪。只见一老农正在水稻田里淌着水施肥呢！这老农见了我问道“新来的阿落户吧？你知道一粒稻谷十担水这个道理吗？”,“哦,这个我不知道,只知道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哈哈,时间长了你会知道的”。后来我知道这个老农就是五十年代大名鼎鼎的互助组组长吴伯祥,他的夫人被大家誉称为“老吴太太”。听说,这老吴太太喝酒历害的很,她是每天三顿白酒,不喝酒就干不了活……</p> <p class="ql-block">（七）</p><p class="ql-block"> 一日,我在李秀娥队长的安排下,参加了妇女组收割油菜的劳动,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老吴太太”。老吴太太约有50多岁,个子不高,人瘦瘦的,脸色也不黑,一口的本地口音。只见她精神闪烁,人也非常和气,干起农活来也不逊色于年青人。由于她在大跃进年代跟随吴伯祥搞互助组发挥了贤内助的作用,大伙儿都亲切地尊称她为“老吴太太”。后来,我又了解到,我所插队的庄家泾生产队在诸翟公社还是有点名气的。这是由于吴伯样夫妇在大跃进年代,在诸翟广袤的农村率先创立了“吴伯祥互助组”,起到了标杆和示范作用。当时的庄家泾生产队在吴伯样的带领下,社员的生产劳动积极性有了很大的提高,水稻、棉花、蔬菜的产质量都有了一定的提升,其中最主要的是培育了集体主义精神,既增加了生产队粮棉油的产量,同时也提高了社员的年度分配收入。又由于庄家泾生产队位于华漕、嘉定的交界处,所以周边许多农家适龄女孩愿意出嫁到庄家泾生产队,其中还有外地的故娘闻名上门攀亲呢！</p><p class="ql-block"> 记得某日,我和王国华会计拉家常,王会计调侃我说“阿落户啊,你一个生活多不方便啊？没人煮饭给你吃,自己还要洗衣服,既然你扎根农村了,快点快点,队里看中哪个小姑娘,我来帮你做媒人……”。我听了大笑,说道“老兄啊,我只有19岁哎？”,“19岁？谈两年朋友,然后结婚,不是正好吗?”于是,我又笑了……</p> <p class="ql-block">（八）</p><p class="ql-block"> 王会计可真是个热心人啊！还有金小胖、戴建民兄弟俩都会主动帮助我在自留地上种土豆、毛豆、山芋等农作物。若问种这些农作物的好处在哪里？答曰是：种下后用不着施肥和管理。一方面改善了我生活上对蔬菜的需求；另一方面多余的农作物或新鲜大米,我会择日捆扎在18型凤凰牌载重自行车的后架上,沿着北翟公路,经北新泾转天山路至古北路,骑行约10公里回到大金更248号的家,让父母也尝尝我的劳动果实。当我看着父母亲吃上新大米时,我心里头是甜滋滋的,心里则在说“我也算为这个家做了点小贡献了”。此时,我在农村所受的累,所吃的苦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记得有一次,我把自留地里的一大捆白萝卜叶子带回了家,母亲洗干净后放开水里烫熟,然后凉干,再买了猪肉一起红烧,呵呵呵,这个味道真的太好吃了。于是,还在厂里挨批挨斗的父亲悄悄的给我涨了生活费,由每月5元上涨到了8元。那时我父亲因为历史问题挨批挨斗,每月仅有30元生活费……</p><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大雨过后,王会计急急的敲响了我的屋门。“阿落户,阿落户,开一下门……”。只见王会计头戴草帽,手持鱼枪,肩背鱼篓“走,跟我抓鱼去！”。于是,我打着手电筒,跟着王会计走向屋旁河边的小道……</p><p class="ql-block"> 王会计告诉我,他今晚主要任务是抓黄鳝。王会计对我说道“晚上,黄鳝会从河边的泥洞中钻出来,傻乎乎地把头搁在河中的草上……”。忽然,只见王会计的手电光停在了一堆水草上,我看见了水草中一条黄鳝。只见王会计停下脚步,并住呼吸,举起鱼枪刺入河中,然后提起鱼枪一看,哈哈是一条大黄鳝。王会计高兴地对我说道“呵呵,今晚开局不错,我们今晚有好吃的了”。我则十分惊讶地说“王会计,你可真行啊！”,“嘘…，小声点”。接下来,王会计一会儿又刺中了一条大鲫鱼,又一会儿刺中了一只河蟹,两个时辰下来鱼篓里的鱼获还真不少哎。我乐了,王会计则更乐,他说道“呵呵,牛逼不是吹的,我这绝活方圆十里还没人能比得上。待会儿你负责杀和烧,我去叫上金小胖和戴建忠,咱们喝上两盅,哈哈”……</p> <p class="ql-block"> （九）</p><p class="ql-block"> 王会计,社员们都喜欢他,简称他为“阿国”。他人聪明,也很乐于助人。他父亲是杨家巷大队的会计；他的姐姐是大队团支书。而“阿国”则子承父业,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呵呵,这王会计一家子都是农村里的精英了。对了,生产队有个女记分员,名字叫秦华,她会每天晃晃悠悠地到生产队各个劳动点点名,作为社员们的出工记录,然后她会把出工记录表交给吴队长审核,吴队长确认签字后会把出工表转给“阿国”,“阿国”会在年未统计出队里的支出和收入；统计出每个人的粮食等实物的配支,然后将余下的钱除以全队社员的工分总数数,再根据每个社员的累计总工分,乘上个人的工分系数,就计算出来每个社员年未应得的人民币收入,俗称为“年未分红”。比如说,我的工分值是9.5分（吴队长等强劳力都是12分,所以他们的年未分红收入也最高）,我第一年分红拿到了50元人民币。记得某天上午我身体不舒服没出工,下午秦记分员见了问我“阿落户啊,上午怎么没有见到你啊？”,“哦,不好意思,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嗯,今天就算你一天工啦！”。因此,我一直将社员们对我的关爱常怀于心……</p><p class="ql-block"> 这天晚上,我那间小屋灯火通明,我烧了红烧鳝鱼,鲫鱼萝卜汤,水煮花生,清水煮河蟹,红烧土豆,呵呵这可全都是正宗的绿色食品啊！小哥们进屋寒暄几句后随即入了座,阿国看了看桌上我烧的菜,惊呀地问我“阿落户年纪轻轻,咋这么会烧菜啊？”,我则不好意思地说道“下乡前,我母亲烧菜时总要让我站在旁边看,说是不会烧菜今后就娶不到老婆,于是我看啊学的……”,“哈哈……”大家一阵大笑,接着阿国摆出了官样,亮了亮噪门说道“好,那让我们来尝尝阿落户的橱艺”,我则说道“不不不,今天是阿国会计弄了这么多的河鲜,这也是我插队以来第一次吃大餐,我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我以茶代酒敬大家……”,金小胖见了马上表示反对“不行不行,必须喝白酒（七宝大曲）,戴建忠你给他满上……”。于是,这天晚上我们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一直喝到凌晨2点半,四个人东倒西歪的,王会计和我趴在桌子上,金小胖和戴建忠则歪躺在我的竹床上……</p> <p class="ql-block"> （十）</p><p class="ql-block"> 一日,生产队接到大队部的通知,说是中午有大到暴雨。于是,吴队长通知社员们当天就不出工了,社员们高兴地戏称遇到了“外国礼拜天”,而无所事事的我突然想到农田里走走……</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信步走出了村子,沿着田埂走进了这色彩斑斓、一望无际的农田。这时,公社有线广播正播放着我十分熟悉的歌曲——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的喜讯到处传,社员心里心欢畅…，这首《丰收歌》优美的旋律和著名歌唱家郭兰英的歌声深深地触动了我那孤独的心灵,更是撞击到了我那藏在内心深处的痛。其实,我的祖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而我是有幸被上海的父母领养,三岁从江阴县峭岐镇的陆家村走进了大上海。现在我在上海的农村插队落户,也许我还是要在农村呆上一辈子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抬头眺望,天上的乌云不断地在我的头顶上翻滚,就象我此刻的心情一样；脚边水田中的水稻在大风中摇曳着翠绿的身子；而忽隐忽现的阳光则透过清澈的田水,将光映射在水中泥土的青苔上,泥土的缝隙中不时向水面泛出亮晶晶的气泡；一群黑黑的小蝌蚪正在水中穿行玩耍呢！“小蝌蚪,你们是在找妈妈吗？”,它们没有回答。于是,我接着说道“你们知道吗?我也在想妈妈哎”。这时,口渴的我双手捧起了田水喝了起来,“呵呵,这水可真甜啊！”……</p><p class="ql-block">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大风吹得村口那棵老榆树右右摇晃,要下大雷雨了!于是我急匆匆的回到了家,推开门一看,不知是谁又给我送来了鸡蛋和面粉（后来我知道是孙风英大妈让她的女儿送来的）。这时,我的眼睛开始湿润了,这里的社员们待我真的是太好了,得了得了,我还是认命吧！……</p><p class="ql-block"> 这时,母亲的叮嘱又在我耳边响起“你在农村里要好好的,你遇到困难就得坚强一些！”。于是我自答道“嗯！……”。在接下来的生活中,我香烟、老酒都开始放开干了起来。这时,屋外电闪雷鸣,屋顶上的瓦片被大雨点砸得啪啪作响,这雨下得真大啊……</p> <p class="ql-block">（十一）</p><p class="ql-block"> 入夜了,这是我难忘的一夜,也是我思索的一夜。雨停了,窗外的闪电和雷声渐渐的远去,但黑沉沉的乌云依然遮盖住了天幕。夜幕下,生产队仓库里有灯光在闪烁,这肯是戴建忠的父亲在值夜吧？一夜时下时停的大雨,使得我屋前的那一条东西走向的旱沟,成为屋前的庄家地向河流排水的通道。那“哗,哗,哗”的流水声成为了我的伴梦曲。这天夜里,我半醒半梦,醒时还是想着我今后的人生之路该如何走？梦的时候仍然感觉还在父母的身边。突然耳边响起“打倒反革命分子特务XXX！”,我又被惊醒了……</p><p class="ql-block"> 清晨,我推开屋门,只见雨后屋前庄家地的景色严然象一副美丽的乡村油画，我的那块自留地上的毛豆己经长出一串串小毛豆了；屋右边的一条泥路不断有社员骑着自行车,把多余的蔬菜拿到镇上卖,然后他们会买些猪肉或日用品回来；屋左边10多米就是通向诸翟镇的小河。我抬步向前,忽见旱沟里有两条大鲫鱼在蹦跳着,我连忙赤脚下沟把鱼抓了上来,我掂了掂份量,呵呵两条鱼大约有一斤多,我便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攻水鱼送货上门,今晚我可以改善生活啰！”……</p> <p class="ql-block">（十二）</p><p class="ql-block"> 生产队出工的钟声又响了……</p><p class="ql-block"> 同往常一样,我用开水泡冷饭,然后加上几片大头菜,再吃几块在大队小卖部买的黑饼干,就算把早餐给解决了。根本不可能象现在吃个鸡蛋,喝上一杯牛奶,然后再吃点蔬菜什么的。可以说,我在农村的早餐基本上是天天如此,接下来的午饭、晚餐还不知道咋弄呢？嗯,今天总算好了,晚上可以吃鲫鱼汤了！</p><p class="ql-block"> 我今天出工是跟着妇女组摘棉花。吴队长说了,明天我将跟着男劳动力一起干活了,又因为生产队的“双抢”农忙马上就要开始了,男劳动力要集中使用。“双抢”即抢收抢种,也就是说春稻收割完后,马上抓紧时间抢种夏稻了,若是误了农时,夏稻将颗粒无收！</p><p class="ql-block"> 我所插队的庄家泾生产队是一年四季没有休息的。种粮食、种棉花、养猪、种蘑菇、种时令蔬菜样样农活都有。如,多余的棉花按等级送公社的收购站；还如,多余的粮食卖给公社粮站；再如各种蔬菜则派人摇水泥船运送到北新泾渔行弯的蔬菜收购站,这些蔬菜有的当天就上了上海市民的餐桌……</p><p class="ql-block"> 对了,这天我和妇女组一起摘棉花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下午,一个上二年级的男小学生急急的找到他的妈妈,开口说是要吃妈妈的奶。男孩的妈妈对我说道：“阿落户,脸转过去！”。我照办了,妇女们则哈哈大笑。事后我才知道,这孩子被人称之为“奶壶”,是他妈惯着才会这样的,如今48年过去了,不知这个“奶壶”现在咋样了？……</p> <p class="ql-block"> （十三）</p><p class="ql-block"> “双抢”,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农村最忙的时节。一日,为了在生活上做一些准备,我晚上骑着自行车回了趟家……</p><p class="ql-block"> 当我推开家门,只见母亲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桌上也多了几道菜。父亲也给自己倒了一盅最喜爱的“玉液香”白酒……</p><p class="ql-block"> “今天怎么啦？”我纳闷地问了母亲。母亲压低声音告诉我：“你爸平反了,说是过几天厂里会派人来家访问,最好这天你也在家听听”。“真的?”,“是真的”父亲笑盈盈地答道。这是我家天大的喜事啊！为了这个久久的等待,我的爸妈不知受了多少苦,不知流了多少泪,又不知道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啊！“爸爸,你今天就多喝点吧！”。“是的,但我酒也喝不多,这个你是知道的,来一起吃饭吧”……</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我太高兴了！联想到自己在上小学读书时,因为我的成份不好,被同学欺负,被某老师冷漠；上中学时参军黄了,学校拟包送浙江美校读书也黄了……</p><p class="ql-block"> 此时此刻的我真想从床上跳将起来,然后振臂高呼：我也解放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我带上喜爱的竹笛和自己组装的一台6A1燎原半导体收音机,跨上自行车急急的向生产队骑行而去。一路上我哼着小曲,犹如脚下生风,心里头感到特别的轻松和愉快……</p><p class="ql-block"> 后来,父亲单位来人家访的那天我在家的里屋,也亲耳听到单位组织科的人对父亲说“某人揭发的历史问题经过调查是不存在的,希望老杜能理解”,然后宣布我父亲工资恢复至120元,以往扣发的工资将如数补发。而父亲当即表示,扣发的工资一并当作党费上交给党支部,展示出了一个地下党员,一个老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精神……</p> <p class="ql-block"> （十四）</p><p class="ql-block"> 经过约45分钟的快速骑行,我满头大汗地赶到了生产队,刚停放好自行车,生产队的出工钟声“当当”的响了……</p><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社员们人声鼎沸,他们知道,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也是最累的农忙开始了。这时,吴队长先是对全体社员作了“双抢”的开镰动员；倪伯明副队长随后代表党员表了决心,他要求大家按时完成春稻收割,保证夏稻种植按时完成。随后,男女社员们分组手持镰刀走向广阔的稻田……</p><p class="ql-block"> 忽听有人喊道“开镰啰！”</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经历的最大规模的“双抢”劳动,也是我人生之中一次难以忘怀的磨练。我跟着社员们来到了稻田,只见一串串饱满的稻穗低垂脑袋,在阳光下泛现出金色的光芒。身旁的“小囡”大哥对我说道“你剥两粒稻谷放嘴里嚼一嚼,生的也是很香很甜的”。于是我摘了两粒稻谷,剥去了稻壳,然后放进嘴里一嚼,嗯真的又香又甜……</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终于理解了老农吴伯祥“一粒稻谷十担水”的道理,更是明白了唐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所描述的粮食得之的不易,况且我后来还经历了育秧、插秧、施吧、田间管理（防病虫害）收割、运输稻谷、脱粒、扬稻、入仓和碾米等整个过程。所以也造就了我在以后的生活中处处注意不浪费粮食,因为我深知从稻种发芽到成为粮食这个过程实在是不容易,还因为这稻谷中也有我流下的汗水……</p><p class="ql-block"> 我跟着社员们下田学着割稻了。一个小时下来,就手脚酸,腰背重,累得直不起腰来,不过我还是咬着牙坚持着,还算没有落下,社员们见了打趣地说道：“嘿！你这个阿落户还得加油啊!”。其实,半天下来社员们也是很累的,这是因为这里的农村没有施行机械化,生产劳动全靠人工,队里也只有一台拖拉机,两台抽水机,浇灌蔬菜等全部是人工挑粪,不象农场地域辽阔,可以用上插秧机、收割机和脱粒机，所以这里生产队的粮田只能称之为农场的几块豆腐干……</p><p class="ql-block"> 这时,吴队长来到田头告诉大家,中午饭只有半小时时间,请大家必须遵守执行。半小时吃饭？我愣了一下,妇女队长李秀娥仿佛知道我有难处,说“阿落户,走,上我家吃饭去吧……</p> <p class="ql-block"> （十五）</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跟着李队长来到了她的家,她的丈夫翟顺其己经在桌上放好了饭菜,见到了他们的两个六七岁的女儿在桌旁愣愣地看着我,她们可能在想今天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的叔叔来家里吃饭呢?李队长向我介绍说,两个女儿还小,然后对她们说：“过来,叫一声叔叔！”,这一天的蹭饭真让我感动不己……</p><p class="ql-block"> 在李队长夫妇的热情招待下,我蹭完午饭后马上又投入了“双抢”战斗。由于夏季气温高达30多度,累得我汗流浃背!看看,自己的上衣全被汗水湿透了；摸摸,自己的颈部浮起了污垢；闻闻,身上一股汗酸味,我的上衣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背部泛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盐汗斑,但我还是咬咬牙坚持着……</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的耳边有个声音在对我说,这“双抢”要一个多月呢！村里还有一句俗话,说是“换一次生活,就得换一身骨头”,朋友,你坚持得住吗？……</p><p class="ql-block"> 傍晚,总算收工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田间小道上。那夏日的艳阳躲进了晚霞休息去了;路边树上的知了还依然不知疲倦地嚷嚷着;被榆村围着的蘑菇棚上百只麻雀又唱响了美妙的“晚间大合唱”……</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家门口,看见“小囡”大哥的父亲又从北新泾镇北大街的家中送来了熟菜和热饭。而19岁的我,经过一天高强度的劳动,也多么需要补充营养啊!看着,看着,我的心里顿时泛出一丝酸楚。于是,又累又脏又饿的我,只得自己动手淘米、煮饭、烧菜。我先是打了井水冲洗了一下身子,换了衣裤,然后开启煤油炉煮饭,我晚上的美味佳肴是红烧土豆,里面再打个鸡蛋,一阵忙碌之后,我总算是把晚餐给解决了……</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了,我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p><p class="ql-block"> 假如我那个姐姐在农忙时给我送些菜,那多好啊,可是生活很现实,不能假如……</p><p class="ql-block">（插图是我1996年在强生出租汽车五分公司工作时的粉笔画）</p> <p class="ql-block"> （十六）</p><p class="ql-block"> 我那个姐姐大我十二岁,也属羊。她1965年毕业于长宁路凯旋路口的上海市纺织工业学校（地址是现在的来福仕广场）,被分配在嘉定永嘉纱厂工作,并于1968年冬结婚。到了1974年,我姐姐己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姐姐没能帮上忙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我的心中是有委屈的,那就是姐姐被国家分配去了工厂工作,而我只能在农村苦苦的呆上一辈子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这个姐姐是母亲的姐姐在江阴日伪时期生的,为了不被日本纱厂的东洋婆停生意,我母亲在姐姐恳求之下收养了姐姐,可以说我姐姐是母亲一口口米汤喂大的。而在我的童年记忆之中,她眼中似乎没有我这个弟弟,因为我也是被领养的,与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我可以认真的说,我心里是有这个姐姐的,但又有什么用呢?最让我生气的是,姐姐在文革中还听从姐夫的说教,要母亲与父亲离婚,划清所谓的阶级界线,而母亲的回答是上前给了她一巴掌!姐姐结婚时,13岁的我是受父母委派去嘉定城中的姐夫家吃了晚餐,这次晚餐算是他们结婚仪式。也因为这个姐姐的无知,要父母离婚,母亲也从此决然不进我姐姐家的门……</p><p class="ql-block"> 所以,小杜啊小杜,眼前的一切还得靠自己啊。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总算熬过了“双抢”农忙……</p> <p class="ql-block">（十七）</p><p class="ql-block"> 不过累归累,苦归苦,但生产队的整个“双抢”过程,象电影一样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特别是我将生产队分给我的稻谷装上自行车,去镇上把稻谷碾米之后,心中由然升起对粮食的敬重。这是因为稻谷在没有碾成米前,只要它遇到水、有阳光,它依然能顶破稻壳发芽、生长；而稻谷碾成米之后,就成为了人们赖以生存的粮食。由于当时水稻田里施的是猪粪、油菜籽饼等有机肥,所以煮出来的米饭香味扑鼻。父母亲吃了新大米饭后,连声称赞“好吃,真好吃,这么香的米饭是难得吃到的”。我开心地笑了,心在却说“这米饭里有我对父母的一份真情和流下的汗水哎!”……</p><p class="ql-block"> 一日,夕阳西下,我吃好晚饭在河边溜达。只见西边的晚霞倒映在河面上,一只只水泥运粮船在晚霞的画面中穿行,船上滿载的稻谷在晚霞的映衬下闪着金黄色的光芒。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面啊!于是,我连忙跑进屋里,把竹笛拿了出来,于是一曲“扬鞭催马运粮忙”在河边、在广阔的田野里回响……</p><p class="ql-block">（插图是1973年上海市五七中学毕业前的习作《嫦娥奔月图》）</p> <p class="ql-block">（十八）</p><p class="ql-block"> 在这悠扬的笛声中,我注入了对农村丰收时节的赞美和喜跃感,也表达了苦中有乐的情感,这也我自己认为的一次很完美的演奏……</p><p class="ql-block"> 这时,河中的运粮船队在橹声中悠悠而驶,摇橹的船工们看见我在吹奏笛子后,停下了手中的橹浆,有的向我招手示意,有的喊“吹得好！”,有的则竖起了大拇指,而运粮船队则顺着河水慢慢的远去……</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开启了自行组装的6A1燎原牌半导体收音机,一会儿听“阿富根谈生产”,一会听李双江的“北京颂歌”等歌曲……</p><p class="ql-block"> 各位看官,你们知道吗?当时上海郊县农村的文化生活是比较匮乏的,社员们仅仅是每天上午在田间劳动时,能听到约两个小时左右的公社有线广播。那绑在树杆上的大喇叭会播出农时新闻、生产注意事项等等。另外还播出公社文化站创作的文艺小节目,比如浦东说书,沪剧表演唱,沪剧小戏“开河之前”等节目……</p><p class="ql-block">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香……</p><p class="ql-block">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阿落户啊,阿落户！”这是吴队长的声音。我睁眼一看,天己大亮,糟了,出工要迟到了,我连忙打开了屋门,只见吴队长笑嘻嘻地对我说道“阿落户今天你不要出工了,你去大队部找金书记”,“有什么事吗?”,“你去了就知道了”,“哦,好,我知道了”……</p> <p class="ql-block"> （十九）</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连忙洗漱完毕,吃好早饭,换上干净的衣服,骑上自行车向杨家巷大队队部驶去……</p><p class="ql-block"> 杨家巷大队部位于庄家泾、陆家宅、秦家浪、柴塘南、紫塘北、金家浪等九个生产队的中心位置。我的同班同学史幼明插队在陆家宅生产队;我的好友张雪龙的姐夫就是在陆家宅参军去了杭州留下某部队当兵,后来升职当了参谋……</p><p class="ql-block"> 杨家巷大队部有个小卖部,每天进行着大宗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的销售,而我每个月必须两次光顾,要么买煤油,要么买油盐酱醋和香烟。营业员戴建民就是庄家泾生产队小兄弟戴建忠的哥哥。</p><p class="ql-block"> “这么早啊,今天想买点什么？”戴建民见了我马上问道。“今天我不买什么,是吴队长让我来找大队的金书记”。“哦,找金书记啊？左边上楼右拐就是”,“好,谢谢你”。</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轻步上楼来到了金书记的办公室门前,只见金书记正在接听电话。金书记（女）约四十岁,身材不高,留柯湘式的短发型,穿着十分朴素,听她的语述和表达力,就觉得她是一位非常干练的农村基层干部。金书记见到我连忙搁下电话,上前握住我的手说道“啊呀,你就是庄家泾的阿落户杜国放啊?侬笛子吹得真的崭起崭来……”。这时的我愣愣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对。金书记马上接着说道“我和吴队长谈过了,想让你参加大队文艺小分队,我们大队小分队正缺你这个吹笛手,怎么样?好不好?”。我高兴地回答道“好啊”。金书记接着又说道“我还把你的情况向公社文化站彭站长作了介绍,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将代表我们大队参加公社文艺节目会演的排练,不过你可要给我们大队争光啊！”……</p> <p class="ql-block">（二十）</p><p class="ql-block"> “好的,明白，明白”我回应了金书记……</p><p class="ql-block"> 在骑车回家的路上,我想不明白的是：昨天傍晚我偶然吹了一次笛曲,大队部的金书记怎么会马上知道?后来我了解到的原因是在广阔的农村田野,这笛声可以传得很远很远。这天傍晚,金书记正好在大队部值班,她听到笛声后,马上让大队的联络员骑车赶到庄家泾生产队找到了吴队长……</p><p class="ql-block"> 数天后,我又接到了吴队长的通知,要我去公社文化站报到。于是我骑车20分钟,来到了诸翟镇上的公社文化站 ……</p><p class="ql-block"> 在公社文化站,我首先认识了文化站站长彭金华。他是一个退役军人,瘦瘦的个子,黑黑的脸庞,他既是文化站负责人,又是乐队的主胡。他拉二胡喜欢眯着眼晴,然后一根香烟叼在嘴上,一曲拉完之后,完整的香烟灰居然还粘在烟头上,哈哈……</p><p class="ql-block"> 另外,我在乐队还认识了张振鹏、凌永清等老一辈的二胡演奏者；认识了至今依然是好友拉二胡的徐昌海。另外,还认识了唱沪剧的扎两小辫子的女阿落户奚建萍（原住天源新村附近,后来失去了联系）,由于我长期在公社文化站小分队中耳闻目染,接触了沪剧,也成为我以后喜欢沪剧的重要原由……</p><p class="ql-block"> 由于公社文化站立足于服务农村,管理上“半工半农”,每年农忙前后都会送戏下乡演出,所排练的文艺节目也深受当地农村社员群众的欢迎。当时上海县还每年组织各公社文艺节目汇演。而由诸翟公社文化站创作的沪剧表演唱《广积粮》等节目在汇演中取得了不错的名次……</p><p class="ql-block"> 又由于当时年轻,我的记忆力特别好,四十八年后,我可以把沪剧表演唱《广积粮》的词和曲谱完整地默写出来……</p> <p class="ql-block">（二十一）</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年代里,一些有特长的知识青年被挑选到公社文化站参加文艺节目排练和演出,一方面给当地的农村文化生活注入了活力；另一方面知识青年属于“拿工分”参加排练和演出,我和其他知青队员可以避开农忙繁重的体力活了……</p><p class="ql-block"> 因此,在文化站的那段时光里,我和当地前辈和知青文艺骨干在一起吹拉弹唱,回忆起来心里头还是蛮开心的。其中非常重要是,我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对我以后的工作学习产生了重要影响。如,我学会了把弄把弄二胡、扬琴等,学了点作曲知识等,这也陶冶了个人的思想情操；又如,我学到了彭站长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还如在张振鹏那里学习到了沪剧曲牌种类,即沪剧唱腔；再如跟着凌永清学到了手表的收藏知识等。此外,我还跟着好友徐昌海一起认识了石皮弄大队顾家塔生产队拉二胡的顾乃显。顾乃显人不错,好象比我大几岁,但他参加乐队排练老是两天抓魚,三天晒网,这让彭站长十分着急。彭站长还要我给顾乃显说说,希望他不要经常缺席排练；那个阿落户女知青奚建萍也插队在扬家巷大队的柴塘南生产队,她认真地参加每一次排练和演出,她唱沪剧还是有点韵味的；还有我那同校三班的朱玉华同学也参与了沪剧表演唱《广积粮》的排练演出,展示出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青春活力（她所插队的顾家塔生产队是诸翟公社最穷的生产队之一,后来她参加了1977年文革结束后的第一次高考,成为首批工农兵大学生,并提前离开了农村）……</p> <p class="ql-block"> （二十二）</p><p class="ql-block"> 所以,在农村插队所有的经历,对我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比如,我有了知难而进的进取心；我有了笨鸟先飞的工作态度；我有了自立自强的生活习惯；我有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的思考方法。但有一样没学会,那就是找女朋友,这是因为我自己的命运还不知道咋回事,谈女朋友岂不是害自己,也害了人家？不过同我插队在红星大队南小莱生产队的任苏平同学却不是这样认为,他没多长时间就被大队会计的女儿给俘虏了；同我一起插队的小囡师兄被同大队陆家宅生产队的一个美女给俘虏了。所以在这方面我始终坚持“孤独”,并且巍然不动心。</p><p class="ql-block"> 其实啊,我上面说的是假话,当时男孩的我也己情窦初开。一日我和好友徐昌海去顾乃显家做客,只见顾家高高的围墙爬满了青藤,庭院内有几间青砖黑瓦的大屋,屋前的花卉种得错落有致,还有庭院深深之感觉。闲聊中我忽见一女孩在不远处走过,我第一眼就认为她长得很漂亮,感觉她是一个大家闺秀。原来她是好友顾乃显的大妹妹,呵呵,倘若“高山流水能遇知音”,能与这样的女孩或有缘,并结秦晋之好岂不美哉？于是我怦然心动了一下,后来我为这事想了多日,经过了一定的思想斗争,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嘿！伙计,你的坚守呢？你自己的前景不知咋回事,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好吗？”……</p> <p class="ql-block"> （二十三）</p><p class="ql-block"> 其实,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命运使然,也难以抗拒。而知识青年来到农村插队落户,也的确给当地农村带来了新的气象,社员们称城里来的知识青年为“阿落户”。于是乎,村里心大的小伙子,见了端庄漂亮的的女知青,心里头就会有想法,有机会就会与之套近乎；农村的女孩子也一样,她们会找一些机会关心男知青,若是心一软被感动,接下来就有“戏”了。其实,他们的父母也深知,百年农村家族若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上门女婿,或上海媳妇加入了倒是乐见其成的好事。而我是个鱼木瓜的脑袋,遇到这种事,要么装傻打哈哈,要么就躲避。其实啊,我真真切切是外地农村里的孩子,只是三岁有幸来到了大上海,若是在农村找媳妇岂不辜负了生父母的期待？况且养母也反复叮嘱不能在农村找女朋友。所以母亲之命就成为了我坚守的理由。但说实在话,在青春活力绽放的时光中,少男少女们在一起生产劳动,肯定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想法,甚至有一些冲动。如我周边生产队有两个知青成了上门女婿,而我则“严以律己”不越雷池半步,就是有人想要俘虏我,我也不为所动,哈哈,其实这是苦脑人的笑哎……</p><p class="ql-block">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屋前自留地上种的山芋、土豆也该起收了。一日上午,我在田间干活,公社有线广播里播出了我参加伴奏的沪剧表演唱《广积肥》的实况录音,社员们放下手中的锄头连声说道“好听,真好听！”。特别是我用笛子吹的引子,在广袤的田野里回响,于是我手撑着锄头发起呆来。倪副队长见了打趣地对社员们说道“嘿,大家看啊,阿落户现在是远望工厂的烟囱心里热乎乎,但手握锄头柄心里却冷冰冰啊！”,倪副队长的调侃引发了社员们的哈哈大笑……</p> <p class="ql-block"> （二十四）</p><p class="ql-block"> 说真心话,倪副队长说的,也的确是我心里想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倪副队长是生产队的思想政治工作者。他个子不高,待人非常和气,说话总是乐呵呵的,其中还不乏幽默感……</p><p class="ql-block"> 晚上,倪副队长突然来到我家里做客,他环顾小屋一周后说“嗯,阿落户家里打理得还不错么”。他接着夸奖竹床上被褥叠得整齐；又夸桌上的半导体收音机播放音乐生活很有情趣。“嗯,你这个阿落户会打理生活,比隔壁两个师兄强多了”,倪副队长夸奖完后忽然话题一转,眯着小眼晴说道“嗯？家里好象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我急忙上前问道“啥东西？”,倪副队长拿出了摆龙门阵的架势说道：“我知,你可能不知？可能你己知,却装着不知？”,“啥意思？”。倪副队长哈哈一笑,然后话题一转说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事情的。这不,队里入冬前的开河准备工作开始了,队里决定由我组建青年突击队,希望你能报名参加,怎么样啊?”。我想也没想马上表态：“行,我参加！”。倪副队长接着说道：“开河是又重又苦的生活,你是第一次参加,到时队里的青年们会帮助你的”,“那谢谢倪副队长了,抽根烟吧”,我马上从衣兜里拿出了大前门香烟。“今天我不抽,抽了你干活偷懒的时候,我可就不能批评你了”。哈哈,我和倪副队长一起笑了……</p> <p class="ql-block"> （二十五）</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在金小胖和戴建忠的帮助下起获自留地里的劳动成果了。呵呵,这自留地自种下的土豆、山芋、毛豆,我从来不去打理它,可它们偏偏长势喜人,也没有什么病虫害。只见起获的红皮山芋和黄皮土豆个头大,晚毛豆也非常饱满,金小胖戏称我是“懒人有吃福”。是的,小胖说得真对!在种自由留地上种菜的点子上,我的想法就是种下去不着用管,这样自己才能有时间和小兄弟们玩……</p><p class="ql-block"> 我看了看这么多的山芋和土豆,于是决定晚上回一趟上海的家里,让父母亲也尝尝我的劳动成果。再说入冬前我还要参加开河生产劳动,得去家里拿些冬衣什么的。金小胖和戴建忠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于是他们找来两只麻袋,挑了一些山芋和土豆,用绳子扎紧袋口,然后驮放在我的自行车后架上。知我者兄弟也！我道谢之后连忙骑上这辆18型凤凰牌载重车,向北翟路方向驶去……</p><p class="ql-block"> 各位看官知道吗？载重车就是自行车的前轮有保险架,两车轮钢圈宽,钢丝粗,后架是偏铁的,所以这种自行车很适合在农村使用,还特别适用于拉菜车……</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骑行,终于到了家门口,真累死我了。母亲见了连忙上前帮助我御货,然后问道“这么重？这些是啥东西啊？”。我笑了笑说“这是我自己种的山芋和土豆,拿点回来让父母亲尝尝”“哦,快把车靠在墙边上,先吃饭”。“妈,你的嗓音咋有点沙哑啊？”,“没有啥事,晚饭后,我烧个土豆烧肉,然后替装在饭盒里,你明天早上带上”,“嗯”……</p> <p class="ql-block"> （二十六）</p><p class="ql-block"> “爸爸怎么还没有下班啊？”我边吃饭边问妈。“你爸解放后一天到晚忙厂里的事,他说今晚很晚才回家”。“哦，妈,你辛苦了”，妈妈笑了说道：“你自行车装那么多东西骑回家,也累了,今晚你早点睡吧”,“嗯……”。</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还不知道,我这个温暖的家即将发生重大的变故!</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我吃好早饭连忙骑上自行车赶回了生产队。只见吴队长站在我家门口抽着烟,象是在等我。吴队长见我停下自行车就说：“阿落户啊,大队金书记让你去一次,呵呵你现在是忙人了,队里的活也少干了”,“吴队长,这我也没有办法啊!”。于是,我连忙拿出大前门香烟,抽出一支递了上去,吴队长点燃了烟舒畅地抽一口,然后眯着眼晴对我说“大队金书记要借你三天。另外我问你,倪副队长找你谈过话吗？”,“谈过”,“你是咋表态的？”,“参加突击队呗！听说用不着自己煮饭,还有大鱼大肉吃!”。“嗯,你就知道吃,你现在还是先去大队部吧!”,“好,听队长的”……</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骑车来到了大队金书记办公室，只见大队小分队成员都到了。金书记清了清嗓子向大家宣布,说“今年双抢结束后,大队决定深入生产队进行晚间慰问演出,然后由公社电影队放电影。这个任务我希望大家一齐努力完成,大家有没有信心？”,“有！”……</p> <p class="ql-block"> （二十七）</p><p class="ql-block"> 金书记也知道,杨家巷大队文艺小分队的队员不多,会唱会跳的只有6人（金书记的妹妹金玲妹也是唱演沪剧的好角色）,乐队只有一把申胡,一把二胡,还有我这个吹笛手仨人。所以,金书记要求大家做到节目虽少,但要保证质量,同时也要让出队员的生产队看到大家没有白忙。于是,经大家商量,金书记同意,演出节目定为：1,《做人要做这样的人》（沪剧红灯记选段）；2,三句半《农村新风》；3,沪剧演唱《翻身不忘共产党》；4,乐器合奏《紫竹调》。然后,大家抓紧时间排练节目,并在第三天上午向金书记等大队干部试演通过。金书记还向大家宣布,今晚第一个演出的生产队是秦家浪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夜幕降临。秦家浪生产队打谷场上异常的热闹。生产队的电工用两根竹子在打谷场两边树起了两个小太阳白炽灯,然后划出了一块空地算是舞台,舞台的背景就是一块电影幕布。只见村里的男女老少娃都陆续带着竹椅木凳在场内坐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社员同志们,今天晚大队部给我们送来了文艺节目,这是慰问我们很好的完成了双抢任务！文艺节目结束后,放电影《龙江颂》,下面文艺节目演出开始！”这是秦队长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次成功的演出。演出结束后,秦队长把我们小分队成员带到一个社员家中,让我们在大方桌挤坐下来,然后端出热腾腾的羊杂汤,说是生产队对我们小分队成员的慰问和感谢……</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人生之中第一次吃羊杂汤,也是我至今难忘的羊杂汤……</p> <p class="ql-block"> （二十八）</p><p class="ql-block"> 晚上, 我走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口中却还在回味着那碗羊杂汤,真的是香味无穷啊！……</p><p class="ql-block"> 这时,天上布满闪烁的星星,清香的微风扑面而来,月光下的我一时又心情愉悦起来,口中哼唱起了《紫竹调》……</p><p class="ql-block"> 行走中,只听见一只只被我惊吓着的青蛙“扑通扑通”地跳进了水稻田中。远处青蛙们此起彼伏“哇哇”的呜叫声,象似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曲……</p><p class="ql-block">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香很香……</p><p class="ql-block"> 在第二天的生产劳动中,社员们知道我会吹笛子后,都垮我“这个阿落户笛子吹得太好听了”（因为本生产队也有社员去秦家浪生产队看电影,于是我会吹笛子的事传开了）。其中有个被招为庄家泾生产队新女婿的大哥说是要拜我为师。还有秦家浪生产队一个叫项元令的农村青年还上门拜我为师。呵呵,我对他们说,我是吹着玩的,是在生产劳动之余解解闷,用不着当什么师傅,只要你们有空,就到我家里来玩……</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以后,我在小区对面的三角场菜场里巧遇了正在卖菜的项元令,他见到我特别的高兴,于是他拿起塑料袋装了各种蔬菜,使劲地往我手里塞,弄得我实在不好意思。但我们一起回忆当年的往事又特别的开心。后来,我去菜场买菜就一直躲着这位可爱的徒弟。后来菜场重新装修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p> <p class="ql-block"> （二十九）</p><p class="ql-block">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间夏天就成了故事,而我在插队落户的过程中学会了生活。比如,我学会了翻洗被褥,缝补衣裤；还如,我还学会了如何改善生活,向捕鱼的漁农买几条杂鱼煮汤喝；再如,若要解解馋,就一早骑车赶往诸翟镇买上5个猪油海棠糕,或是找个店铺吃上一碗大肉面,然后买上半斤猪肉赶回生产队……</p><p class="ql-block"> 这不,今天早上生产队打谷场上开始热闹起来了,我远远的听到了手扶拖拉机己起动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原来,今天生产队开河青年突击队就要出发了。于是我连忙拿起己准备好的被褥,带上了半导体收音机赶到了打谷场,然后跳上了拖拉机的挂车上。只见拖拉机挂车的四个角上插上了彩旗,家属们在拖拉机旁千叮咛,万嘱咐的。“哈哈”真高兴！突击队成员中金小胖、王会计和小囡师兄都去,这下晚上又可以在一起玩扑克了。这时吴队长走了过来对我们说道“你们给我好好的干活,千万别落后其它生产队,听明白了吗？”“明白了……”。随后,拖拉机手翟仁龙挂上档,拉开油门“啪啪啪的”朝现在的漕河泾方向驶去……</p><p class="ql-block"> 开河,每年一次。也是上海的“兴修水利”工程,也是一项造福后代的惠民工程。其好处是：一是疏通上海内河主支流河系,改善城市生态；二是便于农田灌溉和促进市郊的渔业发展。由于当时开河全靠人挖、肩挑的人海战术,大队领导干部采用地块承包制,再加上生产队队员轮换制,即一拨人先干上5天,然后换上新的生力军,有点象抗美援朝时的部队轮换,以保证队员的战斗力……</p><p class="ql-block"> 而我作为第一次参加开河劳动,一切都感到很新奇,特别是每天有大肉吃,晚上睡在农户大院铺就的草床上,就感到草香味特别袭人,大家正在聊天的兴头上,而我早己进入了梦乡……</p> <p class="ql-block"> （三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连续几天的开河劳动让我累得够呛,肩膀肿了,膝盖疼了,腰也酸了,吃好晚饭只想睡觉,我也没有心思再玩扑克了。其中的原因是我的体能不是最棒的……。但在开河劳动中,让我印象最深,至今难以忘怀的,一是社员们在工地上,你上我下到河床挑泥那你追我赶的劳动场面,这集中体现出了社员们爱集体、争上游的纯朴精神；二是我从河底挑起的湿泥块,担在肩上虽然沉重,肩膀也磨出了血泡,但也有不能落后其它生产队的意识,去支撑着我必须完成今天的任务!尽管从河底往上要挑着担走约二十多步约35度坡度的泥台阶,我还是每天咬着牙坚持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在每天的开河劳动中,我的上衣都被汗水浸透,中午也没办法换洗,只得坚持到下午收工后,赶快拿到小河边漂洗一下,然后在挂在树叉上凉干。所以,开河劳动是辛苦的,身心又是快乐的……。</p><p class="ql-block"> 好多年以后,我一直持有这个观点,对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如果不用正确的观点去看侍,那么心理上始终是一个沉重的阴影。而我的体会是：吃过了苦,方能懂得珍惜,方能在以后的工作或生活中有坚定的意志力去战胜一切困难,而病殃殃的下一代怎么会有勤俭持家的理念？怎么会有尊敬长辈的态度？怎么可能在工作的单位中让领导堪以重任？怎么可能在生活之中面对或战胜一切困难？所以,我在工作或生活中遇到困难始终持乐观态度,并努力去化解……</p><p class="ql-block"> 一日深夜,伙伴们都睡着了,有人打起了呼噜。而我则戴上耳机,开启了半导体收音机,收听着广播节目,后来我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p> <p class="ql-block">（三十一）</p><p class="ql-block"> “醒醒,醒醒,阿落户醒醒,嗨！别做梦了,吃早饭了！”我耳边响起了金小胖的声音。我睁开眼一看,天己大亮！哦,昨晚我睡得特别沉。金小胖对我说,昨天完成了开河任务,队长要接我们回家了。金小胖还说我昨晚上说了梦话,说我梦里在叫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呵呵,我心里根本没有那个她,金小胖分明在骗我！“昨晚我在听收音机,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收音机？好啊,居然在偷听!也不让大家一起听？”,我解释道“昨天你们不是呼呼大睡了吗？”。戴建忠附和我着说：“这样吧,收音机借给大家听几天,阿落户不会那么小气吧？”“对,就这样办!”王国华也表示赞同。于是,我只得把收音机交给了金小胖……</p><p class="ql-block"> 我们终于按时完成了开河任务。这天早上,生产队的拖拉机早就停在了房东的大院门口。于是,小伙伴们连忙把被褥打包,然后跳上了拖拉机。这时男房东喊我们“吃了早饭再走吧”,“不了,谢谢大叔！”……</p><p class="ql-block"> 哈哈,回家的感觉真好！一路上,这拖拉机“啪啪啪”的声音掩盖住了大家回家的喜悦；这拖拉机竖着的排气管时而冒出来的浓烟呛得我连声咳嗽！</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到了生产队。老支书、吴队长，倪副队长一起来家看望了大家。倪副队长打趣地说：阿落户第一次参加开河,也尝到了农村的辛苦，我代表吴队长发一根香烟给你抽,以表示慰问！”。哈哈,大家都笑了……</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所在的生产队的干部们都非常淳朴,天地无私……</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这时己经开始适应农村的生活了……</p> <p class="ql-block"> （三十二）</p><p class="ql-block"> 一周过去了,我听说我的那台半导体收音机,在生产队好几个社员家中“呆”过。这是因为当时生产队里社员们的娱乐生活是非常少的。一是仅在农田劳作时,社员们收听公社的有线大喇叭广播；二是一些年青社员经常晚上聚在一起打扑克牌玩。所以,当时社员们把半导体收音机当成了稀罕之物……</p><p class="ql-block"> 一日,金小胖终于把半导体收音机还给我了,但他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我帮他装一台收音机。好朋友出口,我怎能拒绝呢？于是,我挤了时间去市区福州路“青少年无线电商店”买了组装套件（18.8元）,然后利用工余休息或回上海的家,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完成了金小胖交办的任务。今天我毫不谦虚地对大家说,我装半导体收音机还是有点水平的。6A1燎原牌外差式半导体收音机（上海长空无线电厂制造）是那个年代从单管机发展到6管外差式机型是一个飞跃。这种机型的灵敏度较高（收到的电台多）,功放功率大,音色非常好。所以,在以后的三个多月中,我一共帮小伙伴们装了五台半早体收音机。可能大家要问我,你怎么会有这门技术？呵呵,这完全受我小舅舅的影响,从装矿石收音机开始学起,再从单管机装到六管机。所谓六管机,就是简述为这台半导体收音机内有6只三极管逐级对二极管收到的音频信号放大,进而收听到广播电台的播音。因此,我得悄悄地告诉大家,我的师傅是小舅舅,他曾服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空字324部队（宜兴）,是一个优秀的报务机修员,如今他己80多岁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四十八年过去了,若是这台半导体收音机还在的话,其收藏价值或达到300块以上了……</p> <p class="ql-block"> （三十三）</p><p class="ql-block"> 还有,我还得坦诚地告诉大家,我装配的6A1燎原牌半导体收音机的灵敏度甚至超过了正规厂家的产品。我的做法是：买来的各种零件,必须通过万用表进行数据测试。比如测三极管的放大（倍他）系数,必须高于或达到标准。低于标准的一概扔掉。所以,我装的收音机虽然是中波段机（调幅机）,但在夜间可以收听到周边国家或地区的电台播音。当然,帮别人装机就不需要太仔细认真地调整了……</p><p class="ql-block"> 另外,我还会自行装配电视伴音机,在黑白电视机尚未进入家门时,我可以躲在被窝里听电视台的节目伴音了。当然,这只能在上海市区收听,在农村则因为离电视台远收不到信号……</p><p class="ql-block"> 到了初秋,生产队周围的树叶开始泛黄了。秋风之下,生产队的农活逐步减少了。但诸翟公社文化站的老彭则把小分队的人叫到一起,开始排练沪剧小戏《临江村口》,以迎接每年一次上海县文艺节目汇演……</p> <p class="ql-block"> （三十四）</p><p class="ql-block"> 沪剧小戏《临江村口》的故事情节是：某生产队的张队长一心抓生产,对表面生产积极,背后利用自己是船舵工之便,将生产队的钢材暗藏船仓,然后变卖得利的犯罪行为毫无防范。村里李书记（女）则顺藤摸瓜,最终将盗窃钢材的舵工抓获……</p><p class="ql-block"> 剧中李书记和张队长对唱的唱词我至今还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李书记唱：弯弯橹桨亮悠悠,追波逐流争上游,橹桨落在坏人手,国家财产遭贼偷,社会主义经济受损害,人民利益要付东流。老张啊,党的基本路线要记心头,拨开迷团辩良莠！</p><p class="ql-block"> 张队长唱：重锤击鼓振我心,警钟回荡耳边鸣,牵动菏叶带动藕,追根究底在自身！</p><p class="ql-block"> 由于排练时间紧,任务重,我又遇到喉咙肿痛,站长彭金华见我的笛声上不了劲,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彭站长,这几天我喉咙不舒服,能不能少吹两遍？”,“不行,就是喉咙出了血也得大声吹出声来！你要知道,笛子是枪,你是战士,战士上战场就得冲！”。彭站长虽然说话毛糙,但他对我的批评却让我常记于心,并领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故能在以后的工作中有了一种非要把工作做得更好的干劲……</p><p class="ql-block"> 最后,在乐队和演员的共同努力下,沪剧小戏《临江村口》获得了上海县农村文艺节目创作汇演二等奖……</p> <p class="ql-block"> （三十五） </p><p class="ql-block"> 可能有人会要问,参加上海县文艺节目创作演出,得了奖会有啥奖励？呵呵,有啊!那就是一纸奖状,获奖单位是诸翟公社文化站。然后组委会请了一顿便餐,三个馒头,一碗鸡蛋汤。但是,无论是彭站长,还是演员,或是我们乐队都非常的开心……</p><p class="ql-block"> 一日傍晚,夕阳西下,我去村口溜达。这秋风紧吹,那打谷场边的那棵老榆树在大风中晃动,飘落在脚边的榆林叶随风打着转转,时聚时散。开始下雨了,这不紧不慢的雨点落在手背上是凉飕飕的。农人说,一日秋雨一日寒。说秋天的雨,下一次,天就凉一次。这时,我想起了上小学时读过的课文——寒号鸟的故事。对了,我该回上海的家取厚棉被了。这也是因为我这个简陋的家没有衣柜,日常穿的,就在墙上打上一颗铁钉挂在上面；暂时不用的就放在旅行包里,然后㩙在竹床底下……</p><p class="ql-block"> 时光过得真快,转眼间快到年未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想,尽管我能正确面对困难,或是与社员们打成一片,又或是参加公社小分队排练演出也很快乐,但我今后的路该怎么走,心里还是很十分茫然的……</p> <p class="ql-block"> （三十六）</p><p class="ql-block"> 眼下到了年未。一日上午,生产队的仓库里非常热闹,这里正在召开年未分红暨年度总结大会。只见吴队长、老支书、倪副队长、王会计、记分员围坐在一旧桌子旁,生产队所有的劳动力都挤在了仓库的各个角落,他们在等待,他们在聆听,他们想马上知道一年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吴队长在会上回顾了生产队一年的生产情况,并特别指出,经过社员们的共同努力,生产队贯彻落实了公社农业学大寨,科学种田,增产增收的方针,由于抓好了科学施肥,做好了田间管理,今年的夏稻亩产量达到了860斤,比去年亩产增加了40斤,还做到了队里有余粮卖给国家。队里的各种时令蔬菜都按计划有效施行,也保证了上海市区的蔬菜供应。王会计则宣布了每个社员的粮食预支情况和工分收入及年未应得的现金分配数额,并告知大家可以查看张榜公布的分配表,没问题的社员即可领取分红现金……</p><p class="ql-block"> 会后,我在分配榜单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的现金分配数额是50元。我这个应得数是三个“阿落户”中最少的,其原因是我参加了公社小分队,工分是按平均数计算的,也算是生产队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了……</p><p class="ql-block"> 当日晚上,我回到了上海的家,拿出了五张崭新的大团结交给了母亲。母亲笑了笑说“你忙了大半年,只拿到50元,我一个月退休工资就有85元,这钱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金凤你别忘了,国放拿回家大米、蔬菜也是钱哎！……”这是父亲的声音。呵呵,父亲难得帮我说了一句好话……</p> <p class="ql-block">（三十七）</p><p class="ql-block"> “嗯,也对,今年我们吃到了儿子亲自种的,而且是又香又糯的大米哎”母亲应答道。“妈,你说话的声音沙哑好象比以前严重些了”。“是吗？过了元旦、春节就我会去市里汾阳路五官科医院查一下,这个你就放心好了,不会有大毛病的”……</p><p class="ql-block"> 母亲还对我说,父亲解放后,一股脑儿的扑在工作上,说是厂里从织布厂改成色织布整理厂,车间的设备采购工作十分繁忙,父亲每天总是忙完工作后,再洗个澡,七点多钟才回到家。母亲总是烧好饭菜,等啊等的……</p><p class="ql-block"> 这天晚上,我又躺在我特别喜欢的龙凤雕花木床上,顿时心里感到特别的温馨,因为这床特别大,可容三个人同睡,可称之为屋中屋了。这龙凤雕花床虽然是松木制成,但工艺特别精致,而我是从小就睡在这只床上的,所以有特别的亲切感。说起这只床的来历还是有故事的,那就是我外公的弟弟是个木匠,手艺特别好,我外公就托弟弟为自己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各做一只雕花床,另加马桶、高脚盆等。所以,解放初期的外公、小外公还是有点小钱的,而且兄弟之间关系特别好,可惜的是1981年我因结婚做新房,这床被人150元收了去,若是存放到当今,最少也得值几万元,可惜啊可惜……</p><p class="ql-block"> 这时,母亲来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对我说道“儿子啊,你插队去农村,我因为要给你爸煮饭烧菜,实在没时间去看你,你在农村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可千万不要傻傻的去找女朋友啊”,“妈,这个事你放心吧,我不会的”……</p> <p class="ql-block">（三十八）</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的清晨,我睁了开双眼,只见枕边有母亲放置的我冬天穿的厚羊毛衫；一只背包里放了棉衣裤,还有用大号铝饭盒装的红烧排骨。因为母亲知道我一早就会走,所以一切都给我准备好之后,去菜场买菜了。此时,我心头又涌动出了对母亲的敬和爱,因为她虽然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但事实上她完全尽了一个母亲所有的责任……</p><p class="ql-block">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1975年的春节一过,我又急急的去农村 “上班”了。因为父亲一直认为我在家的时间呆长了,会在生产队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我得快点回生产队了……</p><p class="ql-block"> 阳春三月某日下午,我正在农船上挑河泥上岸,只听见“奶壶”从远处跑了过来“阿落户,你的信！……”。我连忙拆信一看,父亲在信纸上写了这几个字“你妈生病速回家！”。于是,我连忙放下扁担,回到家骑上自行车直奔上海的家……</p><p class="ql-block"> 半小时后,我回到了家,只见家里空无一人,我连忙向邻居打听,邻居说我母亲喉咙里生了不好的东西,住院开了刀,今天出院了。不好的病?是什么病？住院开刀？今天出院？ 我听了这些消息一下子全懵了,这时的我已是呆若木鸡了。我在想,父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去医院看母亲,陪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我哭了,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大哭……</p> <p class="ql-block"> （三十九）</p><p class="ql-block"> 我回到家仅仅只有几分钟,却听到了有关母亲生病做手术的许多坏消息。此时的我一脸茫然,然后是双脚发软,我环顾家壁突然发现家里的一切变了、乱了、佰生了,我双手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力图想些办法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可是我现在的的确确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一个在医疗方面什么也不懂的人啊！我此时软坐在前屋桌子旁暗自神伤。于是我抬头问苍天,这个家怎么办？母亲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在内心忐忑不安中等待着母亲的回家……</p><p class="ql-block"> 母亲终于回到了家,她是在大舅和过房女儿洪秀大姐的搀扶下走进屋子的。母亲见到我突然潸然泪下,然后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妈,妈，你怎么啦？”。我妈两个月前还是好好的,可眼前的妈己经不能说话了,只见母亲喉部盖了块白沙布……</p><p class="ql-block"> 这时父亲向我说了母亲的病况。父亲说母亲声带上长了个瘤,在市肿瘤医院做了喉部气管的切除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还是需要喝中药调养,然后还要去肿瘤医院做钴60化疗。父亲还说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所以没有通知我,而是与大舅二舅进行了商量,最后决定做了手术……</p><p class="ql-block"> 天哪！这时母亲只有51岁啊！怎么会遭遇到这种万分痛苦的磨难？这时的我也只有20岁啊！而如今许多20岁的孩子说不定还啥事也不懂呢！……</p> <p class="ql-block">（四十）</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决定暂时不回生产队了,我要照顾母亲,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妈,你感觉好些了吗？”,母亲的表情是痛苦的,又是无奈的。母亲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母亲用手指了喉咙部位,然后用双手做了个洗东西的手势。哦,我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是放在气管切除部的银制接头要取下来洗一下。于是我拿出大号的铝制饭盒……。只见母亲举起颤颤巍巍的双手把气管部位的银接头取了出来,然后让我把它漂洗干净,再放入开水煮15分钟取出降温凉干,母亲再照着镜子,痛苦地把银制气管接头再放入气管。这个事是母亲每天必须要做的,若是管子遇到痰液堵塞人马上就会完。这时的母亲己失去了嗅觉,己失去了说话的声音,仅存的只有味觉……</p><p class="ql-block">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除了每天煮饭烧菜,刷洗马桶,我还得帮着母亲完成每天必须要做的事,但这个事的整个过程真的让我心里揪心的难受,我虽然当着母亲面表情淡定,但是好几天的深夜,我只能用被角擦拭伤心的泪水。我心中一直在默默的祈祷“我亲爱的母亲,你要坚强,你要好起来！”……</p><p class="ql-block"> 一日上午,父亲对我说道“你应该回农村去,照顾你妈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没办法,父命难违,我只得返回农村了。但是我回到农村之后,心里老是想着家里的事,每天干农活始终打不起精神,队里的小伙伴们问我咋回事,我也不能多说,只是说“母亲得了病,是很重的病”。有一次,由于我干活无精打采,还挨了吴队长的批评,可是他不知道我内心是何等的痛苦……</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知道,母亲让我姐的妹妹从江阴来上海照顾自己；洪秀大姐一直陪着母亲去医院做化疗。几个月过去了,母亲用气声对我说,我姐姐的妹妹不懂事,烧的菜只顾自己吃,而且菜的味道也不上口。于是,我又决定留在上海照顾母亲了,这时父亲也无话可说了……</p><p class="ql-block"> 又是三个月过去了,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脑后脖子上又逐渐长出了一个肿块,而且越长越大……</p><p class="ql-block"> 一日,母亲对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我坐下。母亲用气声对我说道“儿子啊,你良心真好,一直用心在照顾我,可是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看来我为你娶妻成家的事完不成了”,“妈妈,你千万不要这样说,你会好起来的,我为妈做点事都是应该的”,“儿啊,我己经有了不好的感觉,我快要走了,我走后你要和你爸好好的,和你姐好好的”母亲流着泪水说道……</p><p class="ql-block"> 1976年8月22日晚上10时许,我最亲爱母亲带着心中的疑撼,在我和外婆的陪伴下永远地闭上了眼晴……</p><p class="ql-block"> “妈妈,妈!……”“老二，老二啊，我那苦命的老二啊！……”这是外婆的哭声……</p> <p class="ql-block"> （四十一）</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了,她永远地辞别了心中挚爱的家,永别了那个三十年同甘共苦的伴,当然还那个不太懂事而又念念牵挂的我。母亲的生命是短暂的,又是痛苦的,更是伟大的,母亲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贡献给了这个家！八年抗战结束后,母亲跟随父亲象当今的打工仔一样来到了上海租房在纺织厂打工；1953年母亲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去崇明垦荒；1968年父亲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分子后,母亲心灵上倍受煎熬,担惊受怕,另加上姐姐吵着要母亲与父亲划清界线离婚,母亲依然坚定地经营着这个家,若不是母亲经常开导限入绝境的父亲,这个家早就完了！母亲的精神是伟大的,她象一座丰碑永远屹立在我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后,这个家没有了往日的温馨,我和父亲会经常溢出莫名的伤感……</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我骑着自行车回生产队上班了。北翟路、南华路,这些熟悉的马路忽然又陌生了,我顿感脚下之路是那么的沉重……</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我已经记不清以后两年多插队生活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我仍记得国家发生了几件大事,一是1976年9日9日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逝世；二是1976年10月党中央粉碎了“四人帮”,宣布文革结束；三是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我和好友徐昌海一起报名参加了高考,虽然没有成功,但也算自己又一次地努力过了；四是1977年未,国家允许职工子女可以顶替退休的父母进厂工作。我的插队师兄弟们开始人心噪动,先我插队的师哥王更生很快办完手续骑上自行车回了家。后我插队的俩师弟平原海、张建新也心神不定了……</p><p class="ql-block"> 1979年未,当我得知可以顶替父亲进了色织二十四厂工作后,我向金勤龙队长（金小胖的哥哥）、倪副队长作了说明,并感谢社员们长期以来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晚上我还在小屋里和小伙伴们作了话别,也没有象现在时尚地找个餐馆聚一聚告别……</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屋外蓝天白云。我那小屋的玻璃窗射进一缕金色的阳光,把我那自行车照得铮亮,于是我环顾屋内四周,又重新摸了摸我用过的各种农具,以及我睡过的竹床,心里在说“伙计们,我感谢你们！再见了我的第二故乡！”。随后我开了屋门,推出了自行车,再看了一眼我耕种过的自留地,然后骑上自行车向南华路北翟路驶去……</p> <p class="ql-block"> （四十二）</p><p class="ql-block"> 2018年春天,已退休三年的我突然想去第二故乡看看……</p><p class="ql-block"> 一日我查了百度地图,在中山西路长宁路乘上了公交190路,并在天山西路换乘了闵行线23路……</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车厢里,心里在想,现在的庄家泾生产队不知道咋样了,我曾居经居住过的小屋还在不在,一切还不得而知。我此时在车厢里不停地目视着北翟路两则景色,呵呵,四十多年过去了,北翟路的变化已经难以用文字来描述了……</p><p class="ql-block"> 我乘约一个小时的车,在博恒路下了车,经过向路人打听,终于来到了我曾经战天斗地的庄家泾生产队,并首先见到了过去的小伙伴,现任队长吴顺兴,然后去拜访了金勤龙队长,并在社员的集体菜园里遇到了吴关荣老队长和戴建忠小伙伴。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他们的脸颊黑黝黝的,在岁月长河中上了年纪,其他都没有变,特别重要的是他们身体还不错。我还问了小胖的情况,吴顺兴队长说他当了别的生产队的上门女婿了……</p><p class="ql-block"> 随后,我站在菜园里环顾四周,想寻找到昔日生产队的影子,但是很可惜,曾经山清水秀的环境己荡然无存了,许多社员重新盖的房子经过多年的风次日晒也陈旧了,他们还把多余的屋子租借给了外地人。呵呵,金勤龙队长家里竟然有好几个房客分住在仅有8平方的小屋里,并每月收取300多元的房租,我于是戏称金队长当上了大财主了……</p><p class="ql-block"> 我随后在和社员的交谈中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我的好朋友郝涌泉不幸患了白血病去世了；倪伯明副队长和喜欢说笑的徐雪初大叔也辞世了。这时我心中泛起了一阵阵的伤感……</p><p class="ql-block"> 这时,妇女队长李秀娥的先生翟顺其见到了我,他连忙拉着我的手要去他家坐坐……</p><p class="ql-block"> 李秀娥的家到了。这是一个刚建造不久的新家,风格有点像小别墅,屋里的装潢也非常讲究。在我的记忆中顺其大哥人虽然瘦小,但人非常勤劳,对家的责任心也非常强。他70多岁还会在自行车挂上两个木桶骑行十余里到城里车泔脚水养猪,他还会在自行车上挂上铁筐把多余的蔬菜拿到北新泾菜场卖。如今他己80多岁了,身体还是硬硬朗朗的,其实顺其大叔是生产队典型的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典型代表。顺其大叔还告诉我,他的两个女儿都不错,很孝顺父母,其小女儿在天山仙霞街道文化中心工作。而李秀娥队长见到我依然很热情地招待我,还专给我煮了面条,然后放上了两个荷包蛋……</p><p class="ql-block"> 在我离开生产队时,李秀娥队长还专门送我到公交站,她说这里的博爱家园小区,就是以前生产队的蘑菇棚,她还希望我再回生产队时一定要去她家坐坐……</p><p class="ql-block"> 当然,我还会再去的,只是自2020年起这可恶的新冠疫情打乱了我的计划。当我准备叫上吴顺兴队长等曾经的小伙伴聚一聚时,不料让十分廉政的吴顺兴队长给婉言谢绝了……</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只能自言自语地说：那就来日方长吧,并遥祝我第二故乡的乡亲们一切安好!……</p><p class="ql-block"> （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