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卫应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个红小兵(文革时把少先队员叫红小兵),但却没戴过红领巾。</p><p class="ql-block">说起来可能都怪我!我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上有两哥两姐,最小的姐尚大我五岁。可能在我和二姐之间还有一个姐姐,没了。因此,我有一个“底窝子”的身份,也就是父母最后一个孩子。具备了这一个身份,我在家里最受宠。我的家乡有句话叫“疼大的,爱碎的,中间夹个受罪的。”我是我婆最小的孙子,人还机灵,我婆把花生藏在尖角新棉鞋里,我哭闹时,拿出来往我嘴里一塞,立止。我爸半夜开会回来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个核桃枣,在我耳边一响动,我立即弹簧一样跳起来。我两个哥把我驾到脖子上到处逛,两个姐到哪儿都护着我。</p><p class="ql-block">从小到大,除过经常挨大哥的揍,没人打过我,于是我的顽皮懒馋出了名。我妈过年走亲戚的点心不管藏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偷吃。我们村每人家后院放的尿罐,都被我爬在后墙上扔砖头给砸烂,尿流一地,我撒着欢儿在主人的叫骂声中逃之夭夭,害得我爸用一口袋米换了一车新尿罐给人家赔。我淘气,人见人嫌,只有我妈我姐们不嫌。虽然吃得差,穿的都是我哥姐穿剩的衣服,但我活的精光自在,无忧无虑。</p><p class="ql-block">我父亲是小学校长,因此,我是在学校大小学生中混大的,对学校从不陌生。1967年某天下午,二姐把我从疯玩儿中叫走,拉着我的手到学校,就这样我上学了。</p> <p class="ql-block">上学后的我,又仗着我爸是校长,天天捣蛋淘气,逼得老师让我前前后后都坐女同学,我这才稍有安宁。文革时天下大乱还没有天下大治,我的小学是在混沌中进行的,至今我只记得一篇课文。“天上星,亮晶晶,我在大桥望北京。北京有个天安门,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之所以能记住这篇课文,是因为我对亮晶晶的天上星,从大桥上就能望见北京天安门的神话般的向往激励的。</p><p class="ql-block">混沌中,上到了三年级,和我一起光屁股玩儿到大的建军,加入了红小兵。放学后,建军带着鲜红的红领巾回到了家,放下书包立即来到大人们说笑拉家常的地方,鲜艳的红领巾映衬着一张得意的脸庞。建军人家表现好,学习好,当红小兵没啥说的!从此以后,班里几个红领巾便是一道风景,那红领巾看的我心痒,我也想加入红小兵。申请书写了一篇又一篇,连鼻涕流的老长的牛娃都入了,学习比我强不了多少的军治黑蛋也入了,我却还是入不了。于是我寻思:他们写的申请书都是从课本上抄的,只有我是自己写的,而且不限于书本上的标准文式,我还加上了“因为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红领巾是用烈士的鲜血染红的”云云,却还是没被批准。</p><p class="ql-block">五年级,我12岁了,也有了尊荣感。下课了,大家一起活动,一眼望去满操场都是红领巾,只有我们几个同学脖子上啥也没有,撇(piǎ)气滴很。终于要小学毕业了,都德的《最后一课》是那样的,我的小学最后一课却是这样的,老师说:“今天大家就要小学毕业了,回家前我宣布一件事,我们班共五十个人,还有三个同学没有加入红小兵。现在我宣布XXX、XXX、XXX今天加入红小兵(其中就有我的名字)。但是很抱歉,红领巾没有了,你们三个就算没有红领巾的红小兵吧。”老师话音刚落,全班红小兵哄堂大笑。我把头栽到裆里回了家,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我爸问我:“咋了?”我答:“全班就我的申请书写得好,今儿毕业了才批准我加入红小兵,红领巾还没有了!”</p><p class="ql-block">我爸说道:“申请书写得再好,表现不好就不行!”</p><p class="ql-block">我至今不会戴红领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