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功

阿布

<p class="ql-block">———谈王廷风的书法美学 </p><p class="ql-block">文:李德义</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 自从陆游老夫子留下“功夫在诗外”的至理名言之后,多少艺苑学人受益匪浅。一句“功夫在诗外”,界定了以生命形态物质外化为真谛的艺术生产精神运作程式与工匠手工业式机械劳动的本质分野。</p><p class="ql-block"> 有一位颇有名气的画家,告诫他的弟子,画得好固然要靠娴熟的技巧,但更重要的是离不开综合的学养修为、文化底蕴,以及对人文生命的感悟与体验。大师都不是只仰仗技巧,没有“悟性”、“灵气"的坚实后盾, 技巧就有可能找不到用武之地。“悟性”、“ 灵气"从何而来?我理解除去天赋的主观因素之外,更关键的当属那些蕴藉——“诗外之功”的涵养与积淀。</p><p class="ql-block"> 戏曲艺术家俞振 飞练就一手令 人叫绝的书法,电影艺术家谢添有着倒写毛笔字的绝活,四大名旦、四大须生无不擅长翰墨丹青。想必他们的本意不会是为了改行,去谋取书画的“润笔",倒是在国学丹青的笔墨韵律中陶冶、丰富了他们戏曲、电影的艺术养料。</p><p class="ql-block"> 我曾在一篇短文中写过 :有谁能从蓝天白云、墙壁裂隙逆水行舟、船夫荡桨、飞鸟出林、惊蛇入草等自然现象中,悟出书法的规律呢?然而据史载,唐代书法家怀素,草书的章法变化,用笔提按顿挫,疾徐枯润的节奏,就是在观察了白云、裂隙、飞鸟蛇窜得到了妙悟与启迪;是扁舟破浪的力度美,船夫荡桨的节律美,使苏东坡与黄山谷对书法美学有了深层次的体味。</p><p class="ql-block"> 由此,我又联想到已故著名书法家王廷风先生的书法美学特质。</p><p class="ql-block"> 廷风先生国学功力深厚,他曾用大块时间花大力气研读古人书理,遍临古人碑帖。结果就是他的书法艺术,在师古人的必由之路上得到长足前进。但使廷风先生的书法美学攀上更高的境界和文化品位,从而形成独出机杼、风格鲜明的廷风法书,还是得力于他的“字外之功”。</p><p class="ql-block"> 熟悉廷风先生的人都知道,先生对文艺理论、古典文学、戏曲国粹、音乐美术,特别是旧体诗词有较深的涉猎。多年的历练,提升了他的思想高度,也涵养了廷风翰墨的艺术纯度。中国画的笔墨技巧,润色了他的书法用笔;古典文学的陶冶,使他笔下的铁画银钩愈发澎湃着儒雅的书卷气;活跃的理论思维,带来了他出古入新的自家格调;对文学、音乐的钟情,开启了他书法创作的新开地。</p><p class="ql-block"> 王朝闻先生说,搞文艺理论他是半路出家,他原来的专业是雕塑。可是他却认为,搞雕塑对他的美学研究来说并不意味着走弯路、白搭工。虽然他后来改行又专攻美学,还是衷心感谢那一段雕塑生涯,为他以后的文艺理论研究提供的给养。</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想,艾青、冯骥才不会否定学画的经历对文学创作的特定作用;所以我想,廷风也没有把读书、听音乐听戏看成是与书法毫无干系,浪费时间的消遣、娱乐。</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 如同达.芬奇青年时对简单机械、枯燥乏味的画蛋基本功训练曾有过不解,当廷风先生告诉他的弟子们,学书法的要义关键在一个“写”字时,也曾引来一些书法青年困惑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须知学会“写”字谈何容易?</p><p class="ql-block"> “写”,就是从心所欲不愈矩;“写”,就是脱却了粉黛,浓妆淡抹总相宜。“写”,就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歌咏之,歌咏之不足故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p><p class="ql-block"> “写”,就是书法艺术的大手笔、大格局。为数不少的书法家还没有进人“写”的境地。要知道,一个书法家不论技巧如何娴熟,一旦与“写”的对立面“画"字沾了边,书法艺术魅力就要大打折扣。有道是越描越黑,越描越粗,砍的不如旋的圆。美是不假修饰,质朴自然,天真率性。做作矫饰一定会失 去书法美。魅力是美,境界是美;整齐划一,规格一致是漂亮但不是美。</p><p class="ql-block"> “写”与“画”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中间却隔着一条书法艺术家与写字工匠的鸿沟。</p><p class="ql-block">“写”是浑然天成,流泉淙淙,细雨润物,春花秋实;“画”是矫揉造作,搔首弄姿,顾影自怜,无病呻吟。</p><p class="ql-block"> “写” 得利于“师古人”的良苦用心,也得利于“师造化”的艰辛探索;“写”是用笔结体,章法布局的书道功力,“写”也是包含生活体验,综合修养在内的无限广博的“书外之功”。</p><p class="ql-block"> 就是一个“写”字,使廷风书法艺术生命喷涌、辐射出一股炙人的穿透力,逼人的豁达气!</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 廷风先生喜欢关良、高马得的水墨戏曲人物画,喜欢娄师白、崔子范的丹青写意花卉。先生不止一次与来他“三乐居”书屋神侃海聊的书友同道谈及这些人的艺术特色。艺术鉴赏、文化审美的标准尺度,尽管可以见仁见智,但是有眼力的鉴赏家一定能慧眼识宝。廷风对关良、高马得、崔子范等老一辈艺术家的垂青,当然是取决廷风先生那儒雅的艺术气质。廷风说,如同大智者的聪睿是以大愚的外在形态体现出来的一样,关、马、娄、崔四位大家技巧的妙处,就在于让读者看不到技巧。这也是廷风先生道劲老辣的笔墨范式,造成了生涩稚拙的视觉效应之来由。&nbsp;</p><p class="ql-block"> 郑板桥有诗云:“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生涩稚拙,古朴率真是中国画笔墨丹青品质的高境界。中国画史上能引领-代风尚的大师齐白石、潘大寿、黄宾虹等人,笔墨风韵无不是以生取胜,以抽见长,以稚出新的。书画同源,形异质同。对这种传统美学观念,在书法创作实践中的自觉落实,使廷风的书法艺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地形成了大巧若拙的自家风貌。</p><p class="ql-block"> 造险破险,出奇制胜,绝处逢生,背水而战...…中华民族传统画论、书论的思想精粹,认识精华,都在廷风书法艺术理念与实践中得到融会贯通,化为天成。</p><p class="ql-block"> 廷风书体路数较宽,但成就最高的还是草书。草书是最便于书家表情达意,抒写性灵的书体。许是这种大气恢宏的体势与廷风豪放磅礴的胸襟的契合,许是廷风临池挥毫的力度,更容易在这种龙蛇奔涌的笔势游走中,找到理想的寄寓。所以,文与质,笔墨与情感,线条与张力,手段与心灵在廷风的书法程式中发出一种独特的廷风式的美学感应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