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二百六十三）|渡口忆事-滨州网

小米

家乡的山美水美人更美！

渡口忆事

赵玉英

一条碧绿的绸带，穿过黄土穿过密林舞动在小村一侧，这就是我的母亲河“马颊河”。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人家，古老的火山岩山历经沧桑、朝代变迁，依旧独立一隅。历史悠久的“禹贡大河”流域赐予了老百姓丰富物产，临河而居的村民收益最丰！

马颊河流经老家村头的路段只是一条分支末梢，虽名不见经传，但毕竟沾染了大禹治水疏通九河的名气。河水一路东流经村头再十里入渤海。停泊在静谧的河面上的那条木制渡船，不止一次随梦潜入幻境，悄然驶过干涩的心田，激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晕染着时光倒影，还有那片保留着纯美年少时光的滩岸乐园……

几度春夏秋冬，家乡的面貌在悄然变化。摆渡口的码头小路依旧还在，水泥路边多了整齐的月季花池。河面上波光粼粼，和风习习，风推动着河水拍打着河堤，那么熟稔，生成时光的恍惚之感。河对岸碣石山的影子拉得越来越近，夕阳落霞山水辉映。眼前的景色与旧时时光重叠，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少时故里。

老河道狭窄河底浅岸堤薄弱，只在夏秋季节河里有水，遇到洪涝年景，成片的土地都变成淤泥。冬春季节或干旱年，河底板块龟裂长满杂草，饮用水都成大难事。干涸的河道被赶集串亲的乡亲、下地干活的牛马车辆硬生生地踩出一条光滑的道。那年，村里驻扎进挖河队，经过一年时间挖掘清淤，河道有了现在的模样，储存的水量也越来越大。河道修葺扩宽后，桥梁稀疏，宽阔的河面阻隔了两岸的通行。姥姥经常说：宁隔十里路，不隔一条河。姥姥村和集贸市场在河北岸，我村和姥姥娘家住在河南岸，咫尺之远，看着近在眼前，想要过河又须沿着河岸线转到大山桥走一整圈，对小脚的姥姥来说极其不易。就算是身强体壮的爷爷赶集做生意，来回路程也耽误半天时间。

后来村里购置了一条普通的木制渡船，虽没有凉棚座椅，却是方便了自己村人出行，同时也给附近村带来了方便。本村的人渡河不收钱，外村的每人五分，当时还为自己不用拿渡船费而沾沾自喜呢！

通往摆渡口码头的小路铺了薄薄一层开山的碎石子，顺延四五十米长，两边的沟壑里长满蜀葵，我们打小叫它“秫秸花”，立夏以后花朵开得最灿烂，花色繁多，单瓣的、双瓣的，紫红、玫红的、粉色、白色的，一簇簇蜀葵攀比似的，错落有致，浓郁的花香引来成群的蜜蜂和五彩的蝴蝶。每到赶集的日子，乘坐摆渡的人最多，方圆几十里的乡亲们，争前恐后地拥挤在码头上等候渡船。年富力强的老少爷们，上年纪的婶母大娘，抱着孩子奶娃的媳妇，还有那些如猴子一样调皮的顽童们好不热闹。年轻人三两步跳上船板，老幼妇孺们相互拽着拉着，直到坐到船板上才歇一口气，拉着家常，说着听过的、见过的奇闻逸事。小小的渡船，变成传播信息最快的驿站。地里的收成、家禽畜牧的价格，谁家的儿子快到娶媳妇的年龄了，谁家的女儿想找啥样的婆婆家了，无一不是最好探听的地点。满载客人的渡船在摆渡人的一撑一桨下平稳前行。坐在船帮上的小姑娘心思最单纯，赤脚轻轻踏着水面，眼眸比这整条河的水还清。船身两侧荡起一波波水纹，小鱼儿小虾好像也爱热闹，船在前面走，鱼儿跟着水流游弋，身上的鳞纹透过清澈的河水看得清清楚楚。跃出水面的小虾溅起一串串水珠，偶尔会有一条大鱼跃出水面，溅出大大小小一圈一圈的涟漪，不断扩展重叠。

码头西侧是一大片沿河岸生长的芦苇荡，春天的芦芽刚刚蹿出水面，成群的燕子便在堤岸上空低飞盘旋，伺机而动衔一口春泥。鸭子、鹅安逸地漂浮在芦苇间或嬉戏或打盹或一个猛子扎下去，潜到另一侧拍打着羽毛上的浮水。上学读到《翠鸟》后,被漂亮的翠鸟所迷，固执地认为有芦苇荡的地方就有翠鸟。每每过河的时候总期望在芦苇间能邂逅到翠鸟，直到现在也没遇到过芦苇荡里的翠鸟。只有懂诗情画意的蜻蜓，安静地落在某棵芦苇上，或三三两两轻点一下水面又快速飞远。闷热的天气或雨过天晴时，芦苇荡上空盘踞着成片的飞虫，蜻蜓和燕子不会放弃最好的觅食机会，水底的大鱼小鱼纷纷浮游在水面吐泡甩尾，真应了“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诗句。

码头东侧是光滑的河滩，滩面上聚集着遍地的小窜眼，清澈的水流从滩眼里潺潺地流出，不时有小螃蟹从窝里钻出来挥舞着蟹钳吐着唾沫溜达一圈。还有弹涂鱼，我们叫它“兔羔子鱼”，两只眼睛凸起，寸把大小，弹跳速度特别快，每次抓它都是手脚并用，抢得满手都是泥巴。岸边浅水的水草像极了孔雀尾巴，逐波而动，如同一幅水晶画，如果猛地朝飘动的水草里捧起一把水，准会抓到几只透明的小青虾。还有一种像极了蚂蚁洞口的窝窝，用挖刀撅一下就能挑出蛏子，浅泥中的白蛤，弯腰就能找到。光脚丫子在河滩撒欢奔跑是最欢乐的，随便在地上跺几下脚，干棒棒的泥就有了弹性，脚底大片淤泥颤颤巍巍地晃动起来，像现在的乳胶垫一样松软。幸福的时刻、喜欢的东西，无论岁月怎样流转都不会褪色，大脑选择忘掉的是一些不愿回忆的东西罢了！

记得那年初冬时节，我跟随母亲从姥姥家回来，船行驶到河中间，突遇大风缆绳瞬间绷断，船被风吹得像树叶一样在风浪里颠簸,随风漂移了十多里路。尽管妈妈紧紧搂着我，我还是被吓哭了。最终船被大桥墩阻挡下才停下来，如果没有桥墩，还不知道飘到那儿去呢。

最让我惬意的是学会了摆渡船，这份收获一直是我跟小伙伴们显摆的资本。麦秋季节河道水位最浅，河面也窄了很多，大人们也都忙着收麦，河滩上渡船也是任由过河的乡亲自行来回摆渡。第一次学会摆渡就是那时，带着妹妹赶集回来，一直等不到渡船的大人，空落落的河面上，只有渡船拴在桩上，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惯摆渡师傅的动作，学着摆渡师傅的样子，用竹篙撑着船离开码头，然后左一把右一把顺着拦河绳带动木船前行，虽然没有老摆渡人的悠哉娴熟，却安安稳稳地滑过了河，下了船才发现手里全是汗水，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反正回家不但没得到表扬，还挨了一顿批，母亲说我胆子肥，如果妹妹掉下去咋办，其实我紧绷着劲头，哪有注意妹妹的动向。那段时间像上瘾入迷一样，经常趁着船上没人，偷偷去划摆渡，只是再不敢带别人了。

去年河道又清淤了，河道宽阔了很多，靠近河滩里老房子的杂物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春天河岸两侧桃花如霞，杏花赛雪。通往渡河码头的路边没有看到秫秸花，那些陪伴我一季季成长的花簇，不知是被岁月抛弃了，还是被更加艳丽名贵的花卉代替了，迎面火红的蔷薇花笑靥微微。就在距离码头不远处，梁家桥屹立在村头，连接着京津冀国道，车水马龙，纵横南北。摆渡的木船安静地躺在河岸一侧，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满眼宠溺守护着子孙后辈瞬息万变的生活变迁，倾听着汽车来往带来的兴盛，老家的变化日新月异，浓浓的恋乡之情不曾轻减半分，生活的老物件，经历过的往事，依旧心心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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