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莫乐兮逐波流（扫村之东岭后河）

麦子

这个天其实不适合出行，将雨未雨、薄有雾霾，没有一丝儿风，虽是阴天，但闷热，不爽净。迷上扫村的伙伴却一呼即应，为了避开漏日闷蒸之苦，大伙定于下午三点后在周围逛逛。

东岭后离市区十来分钟车程，即便离得这么近，麦子也是最近几年才知道它。

东岭后属于城西街道，毗邻河西村，与西岭后村连在一起，合并成一个大村子。村周围环绕一条河—东岭后河。河自东边的河西村来，穿过河西大桥，奔波两三里路绕东岭后村而西行。这条河这两年变化较大，蒲苇等水草少了很多。可能因为在河西大桥头有一家果业公司正在建设，河的北岸不高的山坡上种满各种果树，临近果园的河道也被开挖蓄水，自然影响到下游的东岭后河。

麦子初次见到的大河宽约二十多米的河面长满高而密的蒲草和芦苇，河边垂钓的人经常会在河心的水草间发现成窝的鸟蛋，靠河生存的水鸟种类很多，麦子叫不上名，有雪白的鹭、有黑漆漆的水鸭子、有类似麻雀的褐色小鸟，叫声非常婉转好听、有象书上画的那种鸬鹚，两岸生着密密的野草和疏落的柳树和桑树，野草丛间时有垂钓人踩出的小径，当然也有不文明的垂钓者扔下的各种垃圾，麦子曾捡了不少出来，这些塑料垃圾极易被水鸟们无意吞食，曾见过两次村民从水草丛里捞出死掉的鸟，个头不小，死因大多是吞食了无法消化的东西。走向自然的每一次迈步都应该心怀尊崇和热爱。这也是扫村人的理念。

大家热爱东岭后这样的村子，毕竟那条大河正在那里奔流，夏雨的丰富带给它更大的生机。从去冬的枯水到六月初，东岭后河水量近乎枯竭，裸露出斑斑淤滩，随地势向下跌落的水也稀稀落落的挂着、有气无力地流淌。仲夏，几场大雨下过，河和山野都宛如重生，大河活泼奔跃、生机勃勃，水草青翠，鸥鹭集翔，南岸的山绿得浓墨重彩，北岸的田野郁郁青青，更显得红瓦错落的村庄恬静幽美。村最东头有一户人家，房前屋旁垦出一块块园子，种满各种花：太阳花、各色的月季、爬蔓成花门的蔷薇，在盛夏里开得灼灼其华的，伙伴们说这家主人一定是个热爱生活、有情趣的人。

走过村子的主街，常开心说：奇怪，他们村的房子檐头好象都挺低的。麦子说村子本身就是北高南低的地势，道南的房子自然低啊。莲花说：不对，房子就是比其他地方的檐头低。麦子以前来过几次，从没注意到这点，常写作的人就是善于观察。村子有两条不长的林荫道，一条在村东，种的白蜡树；一条在村西，种的法桐。小路被树冠遮得严严实实，真是天然的凉棚，在这炎热的七月天里，有村民拿小凳坐在林荫道边乘凉，知了在树间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河水的哗哗声远远的传过来，蜂子和蝇子们也在菜瓜蔓叶间嗡嗡着，乡村的午后安静而岁月悠长，让人昏昏然欲睡了。

逛村一趟儿，热得够呛，在村小卖部赶紧买冰棍吃。微笑曾大力推荐顶喜的奶棒好吃，喃喃说她特意去超市买，却没有那种奶棒，这次试试农村小卖部有没有。超市大妈很随意地在乱七八糟的冰柜里翻了翻，居然也买到了“顶喜”的冰棍，此顶喜显然非彼顶喜。拿回车上分时，漏了常开心一份，常开心表示不开心了，她一口咬定她也打招呼说可以吃冰棍，可她的寒性体质不适合吃，万一咳嗽吃重了呢。她一顿佯装的委屈，只好给了她一支，都跟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争着吃才更有意思。

弃车步行，穿过广阔的田地和树林，伙伴们雀跃着、欢呼着，冲向了浊浪喧天的河水，通体顿感百倍清凉。莲花因为没有午睡，关节肿痛，有点儿力不从心了，她说她太爱跟着出来逛村了，属于瘸子参军精神好那类型的。她干脆躺平在晒得热乎乎的水泥河坝边，烙她的老腰，不想再动弹了。这家伙，伴随着身边喧闹沸天的水流声居然小睡了一会儿。队伍里最年轻的喃喃和精神头永远十足的、JIA铮铮的平安早过到河对岸，于青青田埂间畅游畅聊了。常开心和麦子爱不释手地拍着流水、浪花、河流和水草，拍赤着脚开心玩耍的自己。聊起去年在河水急流的石头间摸螺蛳的事。水面上大量浮生的野菱角也让她们好奇不已，常开心以为那是水葫芦，麦子说下游以前长了一片水葫芦，到这个季节开出朵朵薄如蝉翼的白花，浮在殷殷绿萍间。常开心不禁心向往之：赶紧去下游再看看吧。莲花睁开了眼说：走，我好象又可以了。

于是，分头行动的伙伴又聚集一起。漫步在温柔的暮晖里，沿着河边田堰走在青青的田野间，如行画卷。黄泥小路压出深浅不一的两道车辙子，车辙沟里一汪汪雨水，有细细浅浅的山泉从山根儿底的草丛间洇溢、漫流。花生蔓长得乌青乌青的，常开心说这地主人是勤快人，会种地，苗垄间一根儿杂草也没有。小山包林密草深，一枝枝的山莓伸出来无意钩住衣裙，送给大家一颗颗鲜红的野莓，这么好的礼物必须得收啊，再说了路边的山莓不采白不采。坡上也生了一小片，喃喃胆儿大，不怕深草和狗巴子，仗着长胳膊长腿，踏进深草将山莓拽出两枝来，每人尝了一个，还是儿时的味道，酸酸的，微微甜，有着野果特殊的香。有一枝生得好，叶与果搭配相得益彰，每人把玩着拍照，底色是青泱泱的庄稼地。夕阳的柔辉将田野山岗笼罩进一层薄而凉爽的静谧里。随便往哪儿拍，都是美不胜收的风景画。

边走边聊，常开心说起她上学时的老师，有位老师口音重，讲课时讲到哲学家黑格尔的父亲是大律师，她发音成荣成话的“大驴屎”，惹得大家乐不可支。这一开头便收不住话匣子了，麦子、喃喃、平安分别讲起她们上学时有趣的回忆来。大家感慨那时那种纯粹的快乐和无忧无虑，那时的村庄都有一条河，那河里承载着祖祖辈辈人的寻常生活，那生活里的苦乐酸甜和两岸永远充满希望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