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书是賊吗

楚灵

有人说偷书不为贼，可对我来说，书就等同于人民币，偷人民币还不算賊？ 偷书，大约有两种情形：一是偷来卖，是地地道道的贼；二是为读书，或者为爱书而偷，此种情况，孔乙己曾经说过:“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虽属无理狡辩，但毕竟也能引起别人的一份理解和同情。即使是贼，也可视为“雅贼”。可雅賊，也还是賊。所以，偷书不为贼的老秀才理论在当今时代不适用了。 经营书店十几载，虽然早被练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段不够老奸巨滑的很难逃过我的法眼。不过高手在民间哪，还是防不胜防，特别是春秋冬季，衣服厚，便于藏匿，把书藏于内衣前胸、后背、腰间、双腋下，一不留神就得手了。 即便各个区域都有监控，即便墙上贴着“偷一罚十”。偷书的还是前仆后继……明知有被抓的风险，但还是存在侥幸心理。偷书前的紧张到偷窃后的成功，让他们产生了巨大的快感，从中得到满足，随后这种满足感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控制不住自己。 有句话说得好，摸伸手，伸手必被抓。这些年来，围剿堵截了形形色色的窃书者，常年跟这些人斗智斗勇感觉活得好刺激好心酸…… 有装模作样看了半天书，趁我疏于防范，仗着我穿高跟鞋追不上，揣了书拔腿就跑的…… 有带着包进来可劲往包里塞书，塞满后十分镇定地出门，被堵住，立马弃书而逃的…… 有相互打掩护，一人借找书为由支开我，另一人趁机下手的…… 还有让人气得吐血的被抓现形后委屈大哭：好倒霉！我们班好多人在你家偷书，为什么只有我被抓！不公平…… 更有令人无语的，偷窃失败后直接躺地上撒泼打滚鬼哭狼嚎的…… 不过大部分窃书的认错态度还算端正，这些年也教化了不多不少，有些毕业后还特意跑来书店看我，自嘲年少时的糗事，感恩我当年的手下留情。 有次抓到一男生，看神情，像初犯。我把他请到一旁，“都是中学生了，聊几句吧。” “书店的书是商品，是要用钱购买的，不给钱拿走，就是侵犯他人的财产权，就是盗窃行为。不是吓唬你，在当今法治社会，哪怕偷一本书都属于犯法，会受治安处罚的，拘留、罚款。二年作案三次以上的，不论价值多少，都构成盗窃罪，是要坐牢的。” “我可以选择报警，也可以选择告知你的老师或者通知你的家长，假如那样，场面会有多难堪你有想过吗？大家会怎么看你呢？你会不会羞愧得无地自容？读书的目的是净化灵魂，可偷书却会成为你人生的污点。” “不要学孔乙己啊，喜欢这本书你可以光明正大在这儿看，我又不会赶你走。但你偷就不对了，若人人都像你这样，那我书店的书不就被搬空了？将心比心，假如你家开书店，被人这样弄破产了，你会不会对偷书的恨之入骨？” “即便你今天侥幸得手，那对你也绝不是一件好事，无异于给自己订上一个小偷的标签，背负这个“小偷”的标签你又怎么成功消除或者成功隐藏这种可能长久受摧残的心理羞耻感？为了这几本书，值得吗？” “前段时间看了《明朝那些事》，很喜欢里面的一句话：“在这个污浊的世界，能够干干净净的度过自己一生的人，是值得钦佩的。”仔细想来，确实如此。我们这一生，无可避免的，在一些诱惑面前，都动摇过。我们不是圣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都会有自己的欲望，都会有自己不堪的一面。在众多原因之下，我觉得，人这一辈子，只要保持内心的清白、澄明和坦荡就可以了。 “其实我今天大可不必跟你谈这么多，我不是你父母，也不是你老师，没有义务苦口婆心教育你，至于你将来变好变坏与我无关。但我看你是初次，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希望你能引以为戒，好自为之。” 这样推心置腹谈了十几分钟，那男生满脸羞愧，涨红着脸不停地道歉认错，保证绝不再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毕竟还是学生，也没想去为难他，让他按书价付款走人。付款时他身上居然有好几张百元大钞…… 后来他多次光顾书店，有时买些书啊文具什么的，有次没买，但临走时为证明什么似的特意对我摊摊手说，“你看，我什么都没拿....” 说到这儿，可能大家都很疑惑，身上明明有钱，为什么还偷书呢？台湾一位精神分析医生分析说：“这种偷儿，有些是出于对读书的热爱，这书对他们具有难以抗拒的力量……”这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就是“书的诱惑”。因为“书的诱惑”，有时就难免明知是“不合法的占有”，却依然去偷了。 So，无论怎么狡辩，偷书，就是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