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到的瓜

平原

　　天津人有发自内心的热心肠，是喜欢凑热闹喜欢欢乐的群体，出门溜达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并且有很多古道热肠真心为你好的人。N年前女儿才小学二三年级，有一次犯了错误，忘记是什么错，肯定不小，因为出了校门俺骑上车就走，虽然她还是年级大队长，带三条杠，俺一点情面不留。女儿背着书包跟在车后面跑，边哭边“妈妈妈妈”地叫，听着怪心疼的，但是又狠下心来一定要给她个教训，只减慢速度没有停车。这时后面一位素不相识的大爷急匆匆地骑车赶上来，着急地说：大热天看孩子一头汗，别让她跑了。顿时俺的心就软下来，等女儿过来把她抱上车。

天津人除了热心帮忙，看热闹参与感很强，看清没看清都要说两句，会很肝胆地指点江山，辨是非，明道理，如果没看清一定会耐心等待，就是传说中素质很高的吃瓜群众。

记得才到天津不久，一个初夏的早上上班，清风拂面，天气不冷不热蛮惬意，单位考勤不严，没有打卡一说，因为时间不紧，所以上班前还倒饬了一下，连衣裙、透明长丝袜、皮凉鞋，俺与老公一人一辆自行车，边走边聊着闲天。因为初到天津，又因为时间不紧，就试探着想走一条新路，孰料天津的街道是以海河流域的走向而切分的，不是正南正北，有许多蜿蜒外地人不知，走着走着方向可以折九十度。本瞄准单位的方向却拐到不知哪里了，闲聊就不咸了，互相埋怨开了，俺认为男人方向感强，理应把握方向，老公认为女人看出苗头要及时止损才是为妇之道，越争执声音越大，这时，原本急匆匆的街道被调成慢速，吃瓜群众看热闹的特性被激活了。路边修车摊的大爷拿个气门芯在手上，伸长了脖子；有个买煎饼果子的大妈全然不顾家里是不是有人等早点吃，两手不空但饶有兴趣地原地偏着头立着耳朵，眼光一直追随着俺俩，不知会出什么大瓜。说时迟那时快，俺俩嘴上拌着嘴车子竟然也拌上了，哗啦一下，俺的车倒了，腿磕在地上，丝袜也破了，老公一下慌了神，两腿站着定格了。这时气氛一下凝固了，一个骑车相向而行的人竟然一捏闸，脚尖点地一点一点倒回来；路边两个妇女提着刚买的菜，俺正好摔在她们面前，本来略显疲惫的脸一下精神了，好像看戏占到头排好座，她们即不担心有人挡视线，又因为了解前戏内容，宽宏大量地屏气静待事态发展；一个提鸟笼的大爷正前一下后一下地甩鸟笼，忽地停下，笼里的鸟也惊慌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间或“嗄”地叫一声在笼里探头探脑；还有刚刚走到、没听到前面热闹的序曲，也没看到险象环生的中场，稳稳站住等待精彩压轴的人，一点不让冷场，着急左右打听：恁么回S？C跟C呀介四？这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线，情绪已经酝酿饱和了，可能心里站队也明确了，如何义愤填膺地帮女人谴责男人不看车不看路……，如何满心同情地劝女人只要赔双袜子就放过男人吧……，帮词几几乎脱口欲出了。

做为主演的俺，虽然恨老公把俺车别倒（情况突然情绪激昂的当口也分不清谁别谁，当然只能算在老公头上），也心痛新丝袜破了，但心里明白，这时不能吵不能闹，否则吃瓜群众的热情劲上来能忽悠着把俺送医院，一定要维护一个素质妇女的颜面。于是，俺默默扶起车，居然没坏，否则俺也有预案，可以让捏着气门芯看热闹的修车师傅修一下，让他吃瓜还能挣到钱。俺一句声不响，骑上车就走，老公回过神也紧随其后，两骑绝尘，把吃瓜群众的热心说词生生憋回去了，连讨论切磋的机会都没给，并且抛下一个悬念：他们什么关系？袜子赔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