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那独轮车. <p class="ql-block">……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尽管老家浙江原诸暨县斯宅乡与原嵊县通源乡仅隔着一道上坡五里、下坡五里的“五岭”山梁,可风俗习惯却迥然不同,首先表现在语言上,互相言语交流已达到听不懂的程度;再还有表现在衣、食、住、行上,也各不相同。尤其是当年“行”的交通工具,由于诸暨一侧地势相对平缓一些,路也就修得宽一些,用的是双轮人力车;而嵊县一侧山高路陡且狭窄,用的是独轮子人力车;我的外婆家在诸嵊交界嵊县一侧的半山腰,小姨妈家在山下的的松明培村,由于从小经常去外婆家和小姨妈家,对嵊县的语言和风俗习惯也略知一二,而让我终生难忘的还是十多岁时帮小姨夫一起用独轮子车从松明培村运毛竹到通源乡所在地岗下村汽车站的那次经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清楚记得,那年暑假,我又到小姨妈家“作客”小住一段时间,那天一大早,小姨妈给我和小姨夫各做了满满的“鸡蛋肉丝炒榨面”,一人一大碗吃了后,就在村口的晒谷场上,小姨夫就一个人惦量着、平衡着每株毛竹的份量,然后仔细地一株一株放到木车架子上,不一会就装了一千多斤。装车时,毛竹梢头朝前,毛竹的蔀头朝后,在独轮子车的两边及前后份量装载均匀后,与车木架子捆绑在一起,前面梢头用两道绳子捆绑住,逞一个倒三角形状,然后,小姨夫钻进车后,把一根宽宽的带子套在脖子及两肩膀位置上,如给一头黄牛套上了“枙”,只听得小姨夫“嗨”的一声吼,然后摇摇晃晃的推着一车毛竹出发了;而小姨夫派给我的一个“任务”是,给我一根绳子,一头系在独轮子车的架子上,一头牵在我手里,下坡时让我紧紧的拽住,增加阻力,防止独轮子车因速度过快而失控翻车……</p><p class="ql-block"> 从松明培村到通源乡所在地的岗下村有十里地的山路,一路都是落差很大的“峡谷”,而所谓的路,就是不足一米宽的“羊肠小道”而已。小姨夫佝偻着背和腰,双手紧紧扶着独轮子车两边的毛竹蔀头,双脚忽左忽右竭力支撑着、平衡着,大幅度地扭动着腰和屁股,毛竹蔀头靠里的一侧,磨擦着路里坎的砂石,发出阵阵“咔咔”刺耳的声响在峡谷中久久回荡……</p><p class="ql-block"> 小姨夫驾驮着这头“庞然大物”缓缓地向山下移动,而我则惊恐地“牵”着、拽着绳子,不敢有丝毫的松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里的山路,我们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挪动,汗水湿透了小姨夫的衣背,高高卷着裤腿的两只脚杆,青筋暴突。</p><p class="ql-block"> 途中曾出现好几次险情,差点没刹住车,幸亏小姨夫有经验,急中生智,把独轮车侧翻到靠里面山坡,才化险为夷,转危为安。</p><p class="ql-block"> 在峡谷阳光照不到的阴凉处,小姨夫刹住车,从背带里钻出来,在一块石凳上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用塑料袋包着的“雄狮牌”香烟和一盒火柴,悠闲地抽起了烟。</p><p class="ql-block"> 我禁不住好奇地问小姨夫道:“小姨夫啊,这么累且危险的活,生产队为什么只派您一个人干呢?”小姨夫猛吸了一口烟,得意地笑着说:“累?危险?我们社员都还抢着干呢。我运气好,还是昨天晚上抓阄抓到的呢!他们从山上砍伐毛竹,然后从羊肠小路背到村口晒谷场,那更累更危险呢!”“啊!还有比这更危险的活啊?”我倒吸一口冷气,唏嘘不已。小姨夫还说:“我运毛竹到岗下汽车站,半天能记一天的工分,下午回去还能到自留地干点活呢。”我无语,但心里敬佩小姨夫的勤劳、勇敢。</p><p class="ql-block"> 经半天多时间,我们才总算安全到达岗下村的汽车站,我看着满头大汗的瘦弱的小姨夫,感觉到他在我的面前高大了许多,渐渐的竟成了我心目中的英雄!</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诸暨、嵊县先后撤县设市,基础设施和经济迅猛发展,村村通公路,两县公路多地“接轨”,以前去外婆家、小姨妈家二十五里的山路,要翻山越岭步行大半天才能到达,现在开车半小时就很轻松的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后来,从松明培村到通源乡政府所在地岗下村的公路在悬崖峭壁上凿通了。</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当我每次开车或乘车路过这段路,我总会深情地凝望对面山坡上尚留下的二里多路的独轮车老道,总想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让小姨夫陪着重走这段这辈子难忘的路。</p><p class="ql-block"> 人生如梦,往事如烟。过去的许多人、许多事,只能在记忆中回味了,包括那山、那人、那独轮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