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兰斯馨 如松之盛

安达小学·敬文书社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似兰斯馨 如松之盛</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罗继祖《空谷兰书画展》作品集读后</b></p> <p class="ql-block"> ●敬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空谷兰·罗继祖先生书画展作品集》书影</span></p> <p class="ql-block">  在罗继祖先生逝世二十周年诞辰百十周年际,大连山上美术馆举办先生书画展并印行展览作品集。我虽未能前往拜观展览,捧读由萧文立和赵胥俩学兄签名惠赠的展集,感慨万千!钦羡二君及同仁又为薪传罗先生的道德文章和书画才艺倾尽了一份孺慕真情!拜读展集,有书法,有国画,有诗稿,有书信(硬笔书写),有题跋等等,比较全面地反映了先生的翰墨功力、学养和才情,仿佛又将我带回到四十年前长春明德路的“两启轩”,面聆先生謦欬。</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空谷蘭》 紙本水墨 約一九八零年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摹文待詔》 纸本水墨 一九三一年十至十一月 系罗老存世第一幅绘画</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罗继祖先生《墨佣小记》书影</b></p> <p class="ql-block"> 我昧于文章,更昧于丹青,这里仅就书法,谈谈我的一点感想。</p> <p class="ql-block">  记得初识罗老不久(当时他与于省吾,孙晓野,丁盛文被誉为“吉林书坛四老”,社会上习惯对他们都这样称呼),我便向他请教书法问题,如写毛笔字怎样算正确的方法?罗老不暇思索地说:“一笔一笔去写,横平竖直。”我当时年轻不更事,不知其中的含意,心想,老师把问题说得这么简单,写字不都是一笔一笔写,横写平,竖写直吗?后来年齿渐长,阅历渐多,加之拜读先生《墨佣小记》中的文章,渐有所悟。“一笔一笔去写”,是说要练好点画基本功,要笔笔结实,笔笔精确,方圆兼备,一丝不苟;“横平竖直”,是说要把字写得端正美观,自然中矩,不能歪歪斜斜,怪模怪样。他说:“譬如小学生描红时就应该练习横平竖直,如这一点基本功都练不好还行吗?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要在点剔撇捺上下功夫了。第三步要把点剔撇捺安排好,使它基本合于“永字八法”,注意整个字的结构。这比第一步、第二步要难,也就是说,到此,写的字已基本像样(《墨佣小记·横平竖直》)。”罗老在《学书浅谈》一文中,援引一段沈括《梦溪笔谈》中关于论述书法的笔法和结构的章节后,说:“他是拿古代美人来做比喻的。人要美,字要好,首先就得注重零件,零件不好,影响了全体。也就是说,字是由一点一划构成的,一点一划写不好,那么整个字也就不会好。一个字拆散来看好,合拢来看也好,才算是真好,所以说字应该由一点一划学起。有人的字,猛一看不错,细加分析就不见得好,正说明它欠缺了基本功。”罗老把写字的用笔和结构,看成是学习书法的先决要素,是学习书法起步的基石,这是毋庸置疑的至理名言!这使我想到旧时儿童发蒙进私塾读书,读和写并行。先生教童子写大楷,大多从唐楷写起,“先欧柳,后颜赵(唯赵是元朝人)”。因为楷书四大家的字笔笔有法,字字端严,是一笔一笔写出的,是一字一字成形的,合乎罗老规范的“一笔一笔去写”、“横平竖直”原则。私塾的习字方法,也是从长期教学实践中总结出来行之有效的方法,值得今天借鉴。</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閒愁聊藉》紙本水墨 一九四零年代前期</b></p> <p class="ql-block">  罗老的告诫,有没有针对性呢?他在《近来学书的风气》中说:“还有些人专好走‘险怪’一路,觉得写‘横平竖直’的字没有味道,不是有好多人反其道而行照样成名成家吗?不妨避难趋易走捷径。”时值今日,这种“丑书”、“怪书”仍不绝于途。令人不禁钦佩罗老的书学观点既有传统性又有时代性!</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技近乎道》 紙本水墨 一九八零年代前期</b></p> <p class="ql-block">  拜观罗老的法书,最为突出的感受便是书卷气扑人眉宇,不激不厉,温文尔雅;细细体味,点线又柔中寓刚,棉里藏针;字的结构看似平正,但有伸有敛,收放自如,平中寓奇。真是“外温然无圭角而内有所守”的文人之书,学者之书!我曾请问过罗老:“您的楷书是否学的是虞世南?”罗老说不是,学的是唐人写经。我想唐太宗称虞世南有“五德”,即德行、忠直、博学、文辞、书翰。可能罗老在这些方面与虞氏有共同点,故书卷气息和神采风韵便相暗合。后来,我注意到与罗老相识或不相识,或有翰墨或有书信交往的学者,如朱自清、俞平伯、谢国桢、吴小如等,他们的法书虽面貌各异,但有一点相似,映入我们眼帘的作品,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气息——书卷气。陈乐民在《一脉文心》中说:“中国画重在内蕴,如果抽掉了‘文’的内含,无论多么逼真,也是失去了中国画里最可宝贵的东西。这最可宝贵的东西便是书卷气,董其昌说的‘士气’,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叫做‘知识分子气’。”陈先生说的是画,书法亦然。罗老在 《墨佣小记》中说:“书道最高境界是气韵,也就是书卷气。”又说:“写字还要有字外功夫,这很容易明白,请看古来大书法家,又有哪一位不在书法之外,同时又是大学问家?”二位先生的学术观点可谓不谋而合,异曲同工!</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女曰門懸》 一九八九年十月二十九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以改惟安》 紙本水墨 一九八七年元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吉林好》 一九八八年八月七日</span></p> <p class="ql-block"> 法书的书卷气,不仅表现在笔墨上,还表现在书写的文字内容上。展集中有罗老的自作诗文、楹联、警语等,以诗文表心,以笔墨传情,文武合璧,相得益彰。“室小惟求雅,渊深不羡鱼。”追求简淡、平和、朴素、超脱的富有哲理的人生境界。“以改革开放为用,早现四化;惟安定团结是宝,痛戒前车。”、“轸念民生五风十雨;复兴周道双马一车。”家国情怀,发自内心,溢于翰墨毫端。“耽诗悦书,惟明惟允;砥节厉行,如山如渊。”以诗书明理,以砥节知行,既是自勉,也是与人共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軫念復興》 一九九八年四月八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室小渊深》 一九九三年六月</span></p> <p class="ql-block">  法书中的正文是主,款识是辅。如国画的题款一样,是整体画面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补充正文未尽的余绪,又是正文的注脚,也是与正文合成的一篇精妙的小品文。罗老的法书,极注重款识的经营,从中可窥见先生的文化艺术修养和思想境界。展集中选入了很多幅罗老自书《咏史诗》。这里仅举《咏史诗·朱淑真》一例。正文:“生际杭州非汴州,缪翁新考息群啾。暂成缱绻巫云幻,失志宁从正则遊。”首二句是说缪钺在《灵谿词说》中对朱淑真的生平、生活的考辨,使一些多年悬而未解的问题有了答案。第三句是隐括朱淑真“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只愁到晓人星散,化作巫山一段云”,对朱氏有喜有忧生活的同情。末句则是对朱氏失志投江的哀叹。接着在款识中说:“两启轩《咏史诗·朱淑真》。据魏仲恭序《断肠集》,淑真似失志投江死而尸身未获,故有无青冢可吊语,可哀也!壬申春,八十翁罗继祖。贞,应作真,书以订误。”短短五十余字的法书款识,交代了正文的题目;对朱氏身世遭际前后喜忧变化的感慨;补充说明了南宋魏氏在《断肠集》序言中记朱氏“无青冢可吊”语,并寄予哀叹;又订正了笔误“真”字。面面俱到,言简意赅,宛如一段咏史兼考证的抒情短文,引领我们不但要读懂书法,更引领我们走进历史,走进诗词,去体味那可歌可叹的人生!无怪乎董桥说:“罗先生的小文章都写出了大气魄,是于省吾说的‘以少少许胜人多多许’,语短宏深,意度波澜(《门前两株白果树》)。”</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朱淑真》 紙本水墨 一九九二年春</span></p> <p class="ql-block"> 罗老在一九八六年写示给我的座右铭:“博学、勤问,远瞻、脱俗,重义、轻利,急公、忘私,谨言、慎行。”其款识写道:“此余所拟青年进德箴言。苟能行之有恒,则内外交修,入德不难矣。宗厚同志属书,以当韦弦之佩,愿相与共勉。丙寅四月七日,甘孺罗继祖并记。”五十六字的款识,点明了正文的题目,书写的宗旨,借用了西门豹、董安于以韦弦自勉的典故,记录了书写的时日;有引导,有鞭策,有勗勉,有教诲,有俊赏。几十年来,我将其置诸座右,朝夕晤对,如聆师教,如沐师煦。凡是拜观过此法书的朋友,无不交口称赞:文辞洗练深刻,书法高雅脱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青年进德廿字箴言》 一九八六年</span></p> <p class="ql-block"> 中年的我,曾一度时期着眼于康生的章草书法。觉得他的字虽功力差些,但还有些书卷气,还算不俗气,于是就写信请教罗老的看法。罗老回信说,康氏为人奸佞,是蔡京、童贯式的人物,其书不足为法。后来,我在《墨庸小记》中读到罗老关于谈书德的论述,令人顿开茅塞。他在《谈书德》短文中一针见血地指出:“现在社会舆论似乎偏重艺术而把人格放在一边,这种倾向不大好。我觉得书法出于人为,不应该把书法和人品分离开来,再说人的品格也不能脱离当时的社会。”先生在列举历代书家的优劣得失之后说:“从中国书法传统来看,一位书法家仅会写字,字写得再好,也不能名垂后世,一定要他对社会上有过贡献,一言一行,堪为后人师表,这就是我所要说的书德。现在有许多热衷学书法的同志,特别是青年,他们用力不能说不勤且专,并有志创新,值得欢迎,问题在所走的道路是否对头,如果只为猎取一己一时名利,那便是无源之水,孟子所谓‘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我窃为他们不取。”</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耽詩砥節》 紙本水墨 一九八五年</span></p> <p class="ql-block"> 罗老一生尊奉儒家。“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是他恪守的人生理念和行为规范。记得当年他在吉林大学给学生讲《论语》,家中的书房、过道、大门外边,座无虚席。我有幸得以厕身其间旁听。在讲到《论语·述而》上面一段话时,他讲了一个故事:溥儒(心畲)到台湾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江兆申拜他为师学画。江先生第一次去上课,溥儒便说:做人第一,读书第二,书画只是游于艺,不可本末倒置。强调书德,强调书家的文化和艺术修养,成为罗老一以贯之的书画观。如在《人雅书才能雅》中说:“我素持雅俗不能并存之论,又笃信书如其人之说,以为人必贞淳,书法才能好。”古来书家,“他们都有一种嵚奇磊落兀傲不平之气,胸中有国家和人民,才能声施于后世。”在给《曹寿槐书法集》序言中说:“我觉得古代书法家同时也是学问家,不然他的书法也只是书匠一流,可以得名一时,而不能垂名万代。这就是大家所常说的‘书卷气’和‘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道理。安吉吴缶庐老人,固然诗书画篆刻都当行,有人说他‘人好于诗,诗好于字,字好于画’。说明人首先贵在立品,艺术不过是余事,尽管是余事也要全力以赴。”随着书法事业的不断普及和深入发展,罗老的衷言,越来越同现实问题兑现,越来越显示出它的传统性、前瞻性、指导性和批判性的正确性。犹如暮鼓晨钟一样撞击我们的心灵,警策着我们沿着人间正道前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陸游詩》 紙本水墨 一九八零年早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天開錦繡》 紙本水墨 約一九八零年代</span></p> <p class="ql-block"> 《千字文》有句云:“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先生的书画,如空谷幽兰,香飘山隅;先生的嘉言懿行,如苍松翠柏,历久弥新!先生的言行如在眼前,鞭策我们不断进取。我们应该用怎样的言行,薪传给后学呢?</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对张勝九书法的奖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一.写的飘洒不俗,足见功力到家。这样下功,最好多向古人讨生活,勿走今人创新道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二.好。学书别无竅门,只有老老实实,一字一版,不希冀名利,只一心定在步趨古人,不枉今生,不羼入其他杂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三.下笔不俗,居然有昔贤风概,可喜。看来切不可有今人妄想超越古人之想。我辈后生能得前人衣缽之一二即足矣。今人动不动即想超越,把古人踩在脚下,何等狂妄。人有此想,可决定其一生必无成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四.完全取古人各家之长,而不涉及今人之疵病,及其一切急功近利之狂想,则日進于古人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范仲澐》 紙本水墨 一九九一年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打魚圖》 紙本水墨 一九八六年季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大同小康》 紙本水墨 一九九一年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三径归来图》一九八零年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罗继祖先生写作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 罗继祖先生读书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作者简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任宗厚,字敬文,号有梅,三余斋主人。1947年出生于辽宁盖县,祖籍山东蓬莱。现为中国书协会员,吉林省书协顾问,长春书协名誉主席,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书法作品曾参加全国第二、三、四届书法展,全国第二、六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家作品展,全国首届自作诗词书法邀请展,全国首届扇面书法展,中国书协优秀会员作品展,全国首届老年书法展(特邀),第二、五届中日自咏诗书交流展,以及中国著名书家百人展等。曾发表《书法欣赏漫谈》、《高校书法教学管见》、《浅谈临帖教学》、《中国书法艺术史话》等论文及诗词、散文多篇。</span></p> <p class="ql-block">编辑:从文</p><p class="ql-block">摄影:大连山上美术馆</p><p class="ql-block">鸣谢:萧文立、赵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