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学生连记事45</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其意原本是说在固定的军营里,每年都有老兵转业复员退伍走了,又有新兵入营来了,这兵就像流水一样。但是在特殊的1969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就不再指少数兵员的流动,而是指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南来北往,东挺西进的频繁调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以眼下我们学生连还住着的博尚军营为例,频繁换防的部队就叫人眼花缭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博尚营房原本是14军40师所建,120团在完成清剿李弥残匪任务后,就从1958年初到1968年在博尚驻了10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是在此后的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大部队的流动就进入新高潮,先后有4个军的部队频繁出入博尚。先是1968年10月14军到滇南接防的13军,同时原驻扎在四川西康的54军调往滇西临沧接防14军,11月130师389团来到博尚,40师120团则至玉溪华宁盘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后未及一年,即1969年11月3日0255部队(389团)北上去河南,17军49师在1969年10月18日一号令下发后的第四天,紧急从蒙自到临沧,该师所属0289部队进驻博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同年12月1日,陆军第11军在大理成立后,月底0289(17军49师)部队又换防至大理州,11军新建的32师96团亦即0435部队进驻博尚。我们学生连则划归0432部队(32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时间,就在博尚这个营区内就有11、14、17、54四个野战军的人马你进我出,我来你往,军营里,但见军号声声,哨声唧唧、战马嘶叫,卡车轰鸣,扎实热闹了一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博尚这营区,占地面积很广,一切设施都是按一个团的编制建造的。除了礼堂外,各连宿舍都是清一色平房,连与连之间都有一定的活动空间,房前屋后还有几块菜地。营房有序地布局在四周,大礼堂前有几块宽敞的水泥球场。绿化说不上,路两侧的桉树却甚为高大挺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这博尚镇说来也很简单,用四个一便可概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军营一条街,一个水库一条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个军营不必多说。“一条街”就是博尚街,街算不上长,也就只有200米左右,两侧的房子却要比孟定街多,设施也比孟定街齐备,而且商店里的货物花色品种更是远比孟定丰富,除糖茶敞开外,鞋袜等日用品也不限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条路”,就是从水库与营房间穿过的国道214,又名西景线或滇藏公路(南起景洪,经西藏芒康至青藏界多普玛)。“一个水库”,指的就是营房下面的那个水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讲风水的人说,这博尚是块福地,所以部队把营房建在这里,其主要依据是博尚“面水靠山”。“靠山”是实,其身后都是缓缓而上的山岗,“面水”却未必,因为博尚脚下那个中型水库是1958年大跃进时才兴修的,那年头举国日夜奋战,类似的水库修建了86000座。博尚水库因源头有5条河流汇入,库容很大,水面浩瀚,村民皆沿湖而居,有大群白鹭栖息其间。成了南定河的源头,既灌溉了农田,又解决了临沧主城区的生活用水问题。可惜营房和博尚镇的位置都比水库高得多,看得见,喝不着,近水不解近渴。当时营区和博尚镇的生活用水都是从后山深处引下的山泉水,水质上乘,当年就为这水牺牲了一个班的战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博尚后山深处林竹叠翠,有许多箭竹和方竹,心实而皮厚,竹枝扎成的笤帚相当板扎。我们常去砍柴或割竹扎扫帚,途中,在自来水池源头处竖有一烈士纪念塔,塔上刻写着的文字大意为:解放初,驻军和村民饮水困难,部队特从后山山箐里埋管将水引下,为防土匪投毒池中,部队特派一个班去水源处看守,土匪在夜间砍杀了站岗的战士后,遂将熟睡中全班战士杀害。碑上刻着牺牲战士的姓名、籍贯、年龄,大部分战士都还不到二十!当时我们非常感叹,就是为这点水,曾经付出了那样大的牺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博尚水库对面有一村子,居然叫“博对门”。1969年11月的一天下午5点左右,博对门突然发生火灾,站在营区看得真切,失火的人家就在对面路旁。是时,96团二三十个战士拎上脸盆冲出营房,我们排也提着水桶向失火处跑去。那“博对门”名副其实,看着就在营房对面,待绕着水库边缘跑到那里竟用了四五十分钟,终因水火无情而且远水不解近渴,那村民家刚收回的谷子已全部化为灰烬。那火又甚是凶猛,将石磨都烧裂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返回时天已黑定,途中见一战士搀扶着另一战士坐在路旁,那战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是96团的新兵蛋子。那时珍宝岛和铁列克提事件的硝烟未散,核威胁核战争一触即发,全国都在备战,能够在1969年入伍的战士,谁个不是奔着要上战场去的!单凭这入伍的动机这年轻的战士就值得敬佩!我们四人轮流背着他跑了一段,见他的双手连搂在脖子上的力都没有,便索性向村民借来一块门板,四人将他抬着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96团原本是云南省军区警卫团,久驻距昆明约20公路的北郊小麦峪,特殊年代与我们学校是对接单位,前两天在营区见到的x营长等一行,曾在我校搞过支左。这是一支响当当的老部队,据说当年林副曾有一个内部指示,要军队的子女下到部队锻炼,他的女儿林晓霖先在54军并随部队来到大理,54军离开云南后,林晓霖留在11军。在博尚的96团里,据说也有几个高干子弟,如当今比较知名的罗援少将就是从这个团出去的。</p><p class="ql-block">有道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为人生的四大喜事。非常巧,我高中二年级时的班长戴崇云就在这个96团某连当指导员。老乡,老同学,竟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邂逅相遇,对彼此说来都是件高兴的事。自此我常到他们连走动,混熟了,他那些小战士见了,还将我称为首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连常与学生连举行篮球赛。篮球赛这东西,本是大个欺负小个的游戏,我们学生连篮球打得好的那几位个头都不算矮,见戴崇云带着几位个头不怎样的兵来,我道你可别把学生连小瞧了。他不卑不亢道:“待赛了再说。”他那些兵还真厉害,速度、配合、投篮的能力都很强,关键是体能好,每时每刻都在跑动,他们很少打阵地战,几乎都是快攻,抢到篮板一长传,就到自己篮下。半场下来,双方持平。下半场,学生连体力不支,被打了几个反击,换了几次人。当兵的全场下来,几乎就没有换过人,依旧那么快,那身体真是结实,撞上去砰砰直响,就像撞上一堵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学生连以微小的比分输了,输得很不服气,于是择日再战,这一次,学生二连的佼佼者悉数出征,棋逢对手,双方使出了浑身解数,身体接触频繁,对抗近似惨烈,比分交替上升,咬得很紧,以至令人有窒息感。在争抢篮板球时,云大化学系一大个动作过大,竟将戴崇云的牙齿打摇,至今重提旧事,他还愤愤不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们的部队那时行动诡秘,来无影去无踪。这场比赛后,我又去他们连走动,整个营房却是空空如也。本是同居一营的人,竟不知他们何时走了,去了那里,连个问处都没有。当时举国上下都在搞疏散,都在深挖防空洞、防备苏修对中国的空袭,部队在一个劲地紧急战备,不是钻坑道,就是住在深山老林里,营房空空荡荡实属正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已经是1970年3月底了,我们再分配的尘埃已定,我特从勐赖坝再返博尚,欲与戴崇云和他的战士告别,但营房仍旧空空荡荡,是军人服务社的一熟人指点,方知部队还住在后山的工事山洞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后山乃熟悉之地,当即上山,已经走出了很远,仍不见人影,正纳闷彷徨左顾右盼时,忽地从地下钻出一持枪的战士。我当即自报家门说明来意,恰好这战士也知道戴崇云,他说“首长”已调到团里了。找到了老戴,经他指点方知道,脚下都是纵横交错的工事战壕,官兵们整个冬天始终吃住在这山间阴暗潮湿的工事里,已经在野外餐风宿露了好几个月了,说来真个叫人心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部队的紧急疏散行动始于1969年10月18日林副的“一号令”,全军各大单位接到“一号令”后,都不折不扣地进行了坚决贯彻,立马紧急疏散进入前沿工事。当年林副的这“一号令”在全军被认认真真地执行了半年之久,引起老人家愤怒的,并非“第一号令”的内容本身,而是发出“第一号令”的林副居然能不经过最高决策者或者与黄总长同在一起办公的总理知道,就能在一夜之间调动全军紧急疏散进入临战状态。当然这事说来话就太长了,此处按下不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好在,1969年的10、11、12乃至次年1、2月几个月之内,战争并没有到来。北方部队里的一些嗅觉敏锐的人,已从1970年两报一刊题为《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元旦社论的字里行间,看出关于战备工作的论述较之此前的一些提法已经不那么突出了。也就是说到了1970年的1、2月份,形势已经明显地缓和了,看样子这仗十有八九是打不起来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时值隆冬,部队还冻在野外,官兵们受不了,重型武器装备也受不了,北方有部队叫苦不迭,这么长的时间了,左等右等既不见旨意,又无六部公文叫撤回或者不准撤离的命令,有人竟怀疑上边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于是有脑瓜子灵活一点,胆子大一点的部队主官,便自作主张悄悄班师回营了。据说几个月后林副知道了上百万部队还在野外餐风宿露也觉得奇怪,便问黄总长:部队可以回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疏散呢?黄总长也是语焉不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96团本分质朴,执行命令不打折扣,始终在山间密林中坚持,直待1970年4月春暖花开了,军委认为部队再无风餐露宿之必要了,才于24日发出《关于部队疏散的指示》,才允许疏散部队返回营区。而博尚的96团已在野外整整冻了一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