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九七〇年夏,我们在那林加勒嘎放羊,有一天傍晚,我放羊回来,援朝在院子里看见我,就迎上来说:今天下午,张文格带着公社的武装部长道尔吉和一个姓刘的干事来咱们这了,张文格说,明天天津的一位领导带着慰问团要来这里视察,让咱们把离着比较近的知青想办法都通知一下,能来的同学尽量都过来,毕竟天津的达勒嘎(蒙语:干部)来看大家了,而且是到畜群点来看望,咱们也得好好接待接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援朝说,道尔吉部长和小刘还在畜群点周围转了转、看了看,认为这个畜群点还是不错的,房后那么大一片草地,黄羊也时常光顾,前一阵他们还陪着边防部队的人晚上来打过黄羊,道尔吉他们看看没啥问题就回公社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文格也准备回大队去了,临行前,援朝跟队长说,羊群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来不及通知大伙儿,路过乌勒图,麻烦您给带个话,叫丁少华他们明天中午到那林加勒嘎吃饭来,到点力苏忽洞,如果看见杨朝光、张元津、马幼航他们在那,也叫他们明天中午过来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我放羊没敢去远处,就在去腾格淖尔方向走了不到五里地,快中午的时候,我看见羊这时也都卧着倒嚼呢,就自己先回来了。还没进家门,就看见少华和援朝正在屋外的灶上煮着什么,我问少华“什么时候来的?”他说,“来了一会儿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昨天正在乌勒图饮马呢,张文格找到了他,说天津的领导要来慰问知青,明天下午去那林加勒嘎,你们都去那里等着,我再去点力苏忽洞,看那有谁,也叫他们明天一并过这边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天一早起来,我就跟大马倌儿二武旦说了,我们天津的格单(方言:领导)今天要来慰问,我中午以前到那林加勒嘎就可以。二武旦说,“你早早就过去吧,看看有些什么事,也帮着忙乎忙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么着,我就过来了。我听援朝说中午有六七口子人吃饭呢,这不就跟着援朝忙活做饭了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说话间,门外一阵马蹄声,朝光他们几个从点力苏忽洞过来了,一边走一边说,“请我们过来,做什么好吃的了?啊?我看看”,说着用勺从锅里㧟了点汤,放进嘴边吸了一口,嘴里还吧唧吧唧,说“还可以,淡了些”。“别着急呀,咸的东西在这儿呢”,援朝从库房里拿出咸肉盆,㧟了勺煮熟的咸羊肉,放进锅里,用汤勺一搁搅,香味马上散发出来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吃饭的时候,大伙猜测着说,“今天是谁来呀?把咱们都找着来,有什么好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欸,咱们都得小心点,说话注点意,家里的事尽量少说,省得给家里找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可是天津市的领导,咱们的家里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说不清楚,说走了嘴,给家里人找麻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到了(liao✔),谁也没拿出个准说法来。吃完午饭,又过来饲料地的几个同学,大伙紧忙活一阵儿,收拾利索了,就都上炕等着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午两点多,张文格骑马先来了,他下马,把马拴到房后的桩子上,喊道,“你们都干什么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着进了屋,看见我们还躺着,就喊,“呀!呀!快起、快起!这些后生,咋闹的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援朝这时跑了进来,喊道:“已经看见汽车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赶快起来,屋外的灶上做的水已经开了好一会儿了,元津连忙把开水灌进暖瓶中,幼航赶紧把炕上的东西收拾利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张文格出了屋,看见来了两辆军用吉普,他带着我们快步迎了过去,车就在我们跟前停住了,从后边的车下来一个人,跑到前车想帮着开门,这时,前车的门已经打开了,下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高个头儿的人,后车跑过来的人介绍说,“这是天津市革委会的李主任,李荣贵同志。”这时,李下了车,和我们每个人握手,问道,“你们都在这里生活快两年了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援朝说,“差不多两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随后,指着张文格说,“这是我们的队长,叫张文格。”李荣贵和他握了握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在门外站了会儿,张文格说,“你们的羊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援朝说,“就在坡下边,两三里地以外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荣贵在周围看看,到羊圐圙那,问,“羊晚上还关到圈里?”援朝说,“是的,原来就在外边过夜,前几天,在腾格淖尔北边发现了狼,老乡的羊群里被咬死了好几只,所以,我们这也得小心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哦,那是得注意点,咱们到屋里坐会儿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进屋后,把李荣贵让到炕上坐,旗里的和公社陪同的头头儿也进来几个,他们在炕边脱了鞋,都上炕坐下了,我们同学也都找来凳子,在地上坐下了。元津把一壶奶茶端进屋来,给每个人倒了一碗,幼航把多半盆炒米和一块绵羊尾巴放在炕上,“大家可以尝尝,这是牧区的特色,奶茶冲炒米和羊尾巴,很不错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看样子你们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呀”,李荣贵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幼航说,“还行,还行,年轻,适应的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李荣贵跟援朝说,“你给介绍介绍你们的同学们吧,咱们也认识认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援朝说,“好!从我这开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叫王援朝,是天津一中的初三学生,今年二十岁,在座的这些十几个同学,我们岁数都差不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天,有几个同学离着远,过不来了,还有几个女同学,她们是天津女四中的,都在各自羊群上忙着,也来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中间有三个当马倌的,这位叫丁少华,门口坐着的是王学禹,他们跟着大马倌儿,各自放着三百多匹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叫张元津,是赤脚医生,他母亲是天津铁路医院妇产科专家。元津参加过公社的培训,现在可以独立给牧民们看病,打针、用药,一般的小毛病,都不用到公社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个叫杨朝光,那个叫马幼航,他们俩每年都在羊群放上几个月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群羊是队里包给我们的,包了羊就离不开人了,老得有人在羊群上顶着,过几个月我们就轮换一下。他俩现在在给队里的羊群打冬草,留着冬天下暴风雪刮白毛风时喂羊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个叫闫九周,去年和王小立在放牛,今年春天才过来和我搭档一起放羊的”,援朝一一的介绍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李荣贵这时打断说,“你先等等,”他看着我说,“你是住在天津尖山光明里59号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啊,您怎么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你叫闫九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是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哎呀,我可找到你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心里正纳闷呢,他是怎么知道我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李荣贵这时从坐着的炕沿上下来,走到我跟前,把我从凳子上拉起来,他又握着我的手说,“我可找到你了。你爸爸跟我说了一次,但怕记得不准,我记得是白音敖包公社戈少大队,是这里没错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说,“是,没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你们旗里就问准了白音敖包公社,你是天津一中的,这个畜群点离着公社最近,就来了,没想到,就在这找到你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找我?太意外了,我直愣愣的,一下子把上午和同学们说的话全都放到一边了,什么是该说的,什么话不该说,也全忘了。赶忙问他,“我爸爸现在在什么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就要到天津碱厂上班了。我回去要告诉他,这回天津知青慰问团在慰问中,在白音敖包公社,看见了九周,他在放牧,生活也很不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后边的事,他们还说了些什么?还做了些什么?多会儿走的?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两年了,没有爸爸的音讯,今天,竟从慰问团这里得知,能够恢复工作了,太意外了!太高兴了!我得尽快给妈妈写封信,一是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再就是问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天津,去看看爸爸现在怎么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慰问团的人在我们畜群点待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候,我们的羊群也返回来了,散散点点地在坡上吃着草,青青的草,白白的羊,西边天幕上红红的彩霞,一副美好闲逸的景象,一种怡然自得的心境。</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