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诸暨古城墙

梅芷

头一回对城墙的认识，是在见到城墙之前。

那时候喜欢看小人书，大约是《岳飞枪挑小梁王》之类吧，虽然还不认识字，画还是看得明白的。城墙，最早似乎就是在这一类的画面里看到的。

画上看到城墙之前，其实我已经见过真正的城墙。五六岁时，寒暑假随妈妈一起进城，在城里租房居住，总会跟着爸爸妈妈上街玩。大街的边上，就是城墙，无非是我对它没有什么感性的认识，也不会将它跟连环画上看到过的那些工事联系在一起。

过了几年，懂事了些，或者是自己在城墙边走来走去走得多了，这才对它产生了一些兴趣。

有一回，老师在课堂上讲到城墙，目的好像是为了说明某一篇文章中的内容。记得当时班上很是掀起过一股城墙热，毕竟在学校不远处，就有一个现成的实例摆在那里。

放学后，我们几个男同学相约着一齐跑到江边，对着城墙指指戳戳，甚至叽哩呱啦大大争论了一番。至于具体争论些什么，忘了。

现在想起来，或许是想弄明白，我们诸暨的这堵城墙内外上下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战争。

孩提时对城墙只是出于好奇，根本没打算了解它的结构之类，虽然在图画上看到过城墙的女墙、垛口、城楼、角楼、城门和瓮城什么的，唯一能让我们感兴趣的却只是护城河。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巧合，我们见到的那一堵城墙边上，正好是浦阳江。于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固执地认为，浦阳江就是诸暨老城的护城河。

也正因了这条“护城河”，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诸暨的城墙就只有从下水门到上水门仅里把路的那么一段。及至有一个夏天的晚上，乘凉时听房东郦爷爷讲古，这才知道，以前的城墙包围着整个县城——那时叫城关。

有资料记载：诸暨城墙，位于浙江省诸暨市城关解放路中段东侧，濒临浦阳江。据南宋嘉泰《会稽志》：“县城周二里四十八步，高一丈六尺，厚一丈。唐开元中，令罗元开建东北门；天宝中，令郭密之建西南门。天佑初，吴越武肃王尝遣裨将王永修之，今废。”万历《绍兴府志》：“诸暨旧城不知筑于何年。”“至正末，王师取诸暨，是时县为州，将军胡大海重筑州城。左浣江，右长山，围九里三十步，为门者五：东迎恩，南迎薰，北朝京，西西施，而水门不名。”“成化以后，旧城久渐圮，民皆据为宫室，惟门存。明嘉靖中，倭夷为患，知县林富春至，乃议筑城。”“城周四里，凡千三十丈有奇，高一丈八尺，雉堞六尺，共二丈四尺有奇。楼门四：东禹封玉帛，南句乘云物，西蠡湖烟月，北槩浦桑麻，水门三。”清顺治、乾隆年间修葺。抗日战争期间，城墙大部拆除，仅剩东门至南门一段，残长440米。今存中水门一段，长17.40米，宽3.80米，高约4米。条石错缝叠砌，上筑城堞。水门拱券，纵横分节并列砌筑。1990年重修。现为诸暨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諸暨縣城圖”是一张民国时期的手绘城区地图，从图上可以看到当年诸暨旧城墙的完整全貌。

按图上所示，临江那一段城墙的南端，如今万寿街与浣纱中路交叉处那个地方，以前有个上水门，上水门向北，依次还有中水门与下水门。这三个水门都有城门洞。不过，南门与上水门并不是同一回事，南门在南屏路与浣纱中路衔接处，从图上看，这个城门正南朝向。同理，下水门当然也不是东门，东门在太平桥西头的北侧缘，朝东。城墙自东门开始往北朝西北方向蜿蜒，这一段城墙脚下，理应是如今的大桥路，然而，在我的孩提时期，这条路被称作环城马路。城墙向西延伸到现今的大桥路与人民中路交叉口附近，就是北门了。北门西侧，还有一截城墙，直行数丈后，呈90度折向南转，沿从前的浙赣铁路边缘南下，至南屏路西端，就是西门。西门头的东北边，以前有一个耶稣堂，小时候我去过那个地方，不过，只远远地望望，没敢走近。我自幼就对教堂庙宇之类有恐惧感。

可以设想，当年的诸暨城就只是这么一个狭小逼仄的围城。连我现在居住着的北庄路，以及艮塔公园等，都被“拒之门外”。

郦爷爷的描述，并没有给我带去任何怀古之幽思，倒是在我经过那道遗存下来破败不堪的城墙时，心里常常生出一种爬上去看看的冲动。

我不知道，现在作为古迹存在并保护着的那个不足20米长的城墙，有没有可供人攀援登临的便道之类。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见到，尽管我曾经刻意去寻觅过。

奇怪的是，以前城墙上是住有人家的，也就是说，城墙上还有房子，至于是什么样子的屋宇，早已印象模糊。想来不会是正儿八经的几室几厅，更不可能为亭台楼阁，最大的可能是简陋得只能称作窝棚的违章建筑罢——好在，当年没有违章建筑这个词，也没有人去理会什么非法搭建。

说没有人去理会，也不确切，起码我会。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曾经还非常向往能住到城墙上去。那时候不知道有个戏叫《空城计》，也没有听过诸葛亮同志的那两句著名唱词：“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我心里的愿望，无非只是对未曾经历过的物事有一种天生的好奇心。

这份好奇心，也包括怎么样上城墙。

那一天，正在四下里寻找台阶时，却听得有人在城墙上面叫我。大为惊讶的我抬头一看，竟是我的同班同学。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慌张起来，刚才自己张头探脑的，人家会不会以为我是小偷贼骨头啊？

想到这里，拔腿就跑，等我钻过中水门跑到大街上时，忽然想到了一个成语：做贼心虚。

忘了后来在学校里再见到那位同学时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尴尬，毕竟年代久远。

只记得，好长一段时间里，放学之后，都不敢再往江边的城墙脚下过。

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有一天经过那个地方，竟看到挨着城墙放有好几架木制的梯子。

我奇怪得要死，以前怎么没发现？莫非真如邻居老奶奶说的那样，我是“眼大无光，腌鸭蛋搂黄（念“方”）”？

后悔啊，太后悔了。要是那天我不狼狈逃窜，说不定同学会邀我上城墙看看暨阳风光呢。唉！

也曾想再主动跟那位同学搭讪，没奈何，并非我没有这个胆量，而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城墙上有住家

（油画，画家陈照明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