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女兵的故事——祝福我们人民军队96周年生日，向所有军人、曾经的军人致敬！

建军

　　1969年12月我从乌鲁木齐天山区参军入伍，我们一起参军的共有12名女兵，个个年幼无知，对军营的一切充满好奇，整天叽叽喳喳个不停。后来又从四川来了一批女兵，就更加热闹了。

大家戎装新着，懵懵懂懂地开始了军营生活。

部队的确是一个大学校，是一个大熔炉，教会我们很多，也磨炼我们很多。我们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在边陲为保卫祖国呕心沥血，不负昭华。虽然我们先后离开了部队（12名里仅一位女兵坚持在部队直到退休），但部队生活的点点滴滴仍然会浮现眼前，让人感慨，让人眷念。

一、关键时候掉链子

刚参军的时候，大家的思想都很单纯，最喜欢听到领导的表扬，想方设法表现自己，大家相互摽着劲，不怕苦，不怕累，就怕不进步。可往往事与愿违，闹出了许多笑话，出了许多挫折，在挫折中也得到了洗礼。

那时，我们新兵最紧张的就是夜里紧急集合，当你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一声哨响，惊得一个蹦子跳了起来，黑暗中手忙脚乱地打好背包，穿好军装，跑出去集合。结果，有人穿反了裤子，有人穿错了鞋，有的人背包打不牢，没跑几步，背包就散架了，真是囧态百出。

入伍新兵都要进行一次实弹射击和手榴弹投掷。实弹射击，我们女兵成绩还不错，脱靶很少，中靶环数还挺高。我要说的是手榴弹实弹投掷。投掷手榴弹说起来很简单，其实不然。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开始实弹投掷考核了。那天是队长亲自带队并组织，他给我们详细讲解了投弹要领和注意事项，然后又一个一个进行单兵指导投掷。轮到我投弹的时候，队长给我一颗手榴弹，交代了一番，就让我到指定地点等候，听到哨响就把手榴弹投出去。我按照要领，把手榴弹盖子拧开，取出拉环套在小拇指上，等投弹指令。哨声一响，我蹬腿转腰使劲一扔，把手榴弹甩了出去，然后立即卧倒。可我等了好大一会，手榴弹也没有响，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队长也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又过了一会，队长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转过头问我，“你的手榴弹环呢？” 我这才发现本该套在小拇指上的手榴弹拉环不见了。只见队长站起身来，说了句“乱弹琴” ，便慢慢走到前方十几米处小心地找到了那带着拉环的手榴弹并捡了回来。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投掷手榴弹，没想到竟然如此尴尬！

二、和男兵娃子抢面条吃

我参军那会儿，部队刚组建，底子薄，条件差，生活非常艰苦。那时的伙食一日三餐是苞谷面发糕，很少吃到馒头和米饭，既单调又乏味。一到冬天更是白菜土豆胡萝卜，吃得大伙口吐酸水。肉是多少天也吃不到一次，吃到也是星星点点，根本不解馋。有个顺口溜反映了部队的伙食状况：“军用馒头苞米糊，大头咸菜腌的齁。别说三餐食无肉，红烧土豆管吃够”。为了改善伙食，我们自己挖菜窖，自己打土坯盖猪圈，自己开荒种菜，到厕所掏粪沤肥。这些脏活累活，女兵们一次也没落下。

后来，司务长买了一台压面机，有了“新式武器”，可以方便吃到面条，饱餐一顿了，大家别提有多高兴。那天吃面条，炊事班下了一大锅面条抬出来，男兵们一拥而上。女兵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意思挤上前去。结果男兵们连叉带捞，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大锅面条全捞光了。可第二锅面条抬出来，又被男兵瞬间报销了。女兵们只好继续等。接连几次吃面条都是这样，男兵们还嘲笑我们女兵没有战斗力。为此我们女兵暗地商量好对策，等到下一次食堂吃面条时，两个身高体壮的女兵首先占领有利地形，其他女兵排成两队紧跟其后。等面条一端上来，站在前面的大个子女兵发挥优势，抢先捞面，捞满一碗传给后面的女兵，又从后面接过空碗继续捞第二碗。两队女兵一队传空碗，一队接装满面的碗，这样一碗接一碗地传下去，很快女兵们就都吃上了面条，还吃得格外香。落败的男兵嘲讽我们女兵吃饭不要命，我们反唇相讥：“向你们学习，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三、打了一场消灭臭虫的歼灭战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经常带着我们除四害（苍蝇、老鼠、蚊子、蟑螂），我们做的最多的就是拍苍蝇。没想到到了部队，还要继续跟四害作斗争。1971年夏，我们到边境前沿执行任务，住的营房是很破旧的土垒平房，白天我们辛苦劳累，夜里还经常受到了严重侵扰，由于睡不好，女兵脸上出现了黑眼圈，气得大家咬牙切齿。当然所谓的四害，除了苍蝇、蚊子、老鼠外，还有一个就是臭虫。

为了对付苍蝇和蚊子，我们买来纱窗布，量好窗户的尺寸后剪好订在窗户上，门也用纱窗布包着，每次进出屋门都十分小心，效果还不错。

讨厌的小耗子很容易在平房出入，夜间更是肆无忌惮，到处乱串，乱啃乱咬，甚至钻到了战士的被窝里。为了对付耗子，我们制做了多个灭鼠箱。箱内有夹子，放上诱饵，等待耗子上钩。我们还把大头鞋贴着放到墙根，一大早就把大头鞋拿到院子里，如有耗子，立即拍死，经过几番折腾，终于把耗子的嚣张气焰打了下去。

最难对付的就是臭虫，臭虫也喜欢在夜里出动，弄得我们无法安稳睡觉，有的女兵干脆不睡了，半夜起来捉臭虫。黑暗中猛一打开电灯，就看到墙上的臭虫爬成了长长的一条黑线，姑娘们赶紧用鞋底拍，手忙脚乱的，可是臭虫一下子全都掉到地上不见了。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效果不大。还搞得女兵精疲力尽。看到这种情况，队长决定进行全体动员，集中来一个消灭臭虫的歼灭战。烈日下，大家把宿舍的东西全都搬到院子中间暴晒，同时把每个房间用石灰重新粉刷了一遍。床板刷洗干净后用开水烫，烫后再放到太阳地里曝晒。隔两三天，又来一次。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清除，讨厌的臭虫终于被我们全歼了，女兵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四、洗了一个痛快澡

那年，我们部队在山沟里执行任务，吃的用的水都是小河沟的水，水很浑浊，要放明矾澄清才能用。驻地没有洗浴条件，当时正逢三伏天，天热，出汗多，又没法洗澡，身上异味难闻，急得女兵们团团转。无奈之下只能在宿舍里用热水擦擦身子，那时不但没有淋浴，能到澡堂洗个澡就很奢侈了。有一天，我们发现山背后较远处有一个比较隐蔽的水塘，男兵都偷偷到里洗澡。我们几个大胆的便也想试一试。我们先观察了一下地形，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大家约好一起去。那一天黄昏，我们来到水塘，那里的水清净，又比较僻静，我们四下观察，确信没有人时便迫不及待地跳下水，痛痛快快地洗了起来。大家正在有说有笑，非常开心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动静，仔细一听，远处传来的是马蹄声。大家立刻紧张起来，缩在水塘里，大气不敢出。只听到马蹄声由远而近，一会儿声音又渐渐远去，应该是一个老乡骑着马从河沟附近经过，害得我们虚惊一场。待他走远了，女兵们又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在回营房的路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大家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春天花园四处静悄悄，只有风儿在轻轻地摇，月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个晚上真的叫一个特别酷爽。这件事情被队长知道后，他狠狠批评了我们一顿。不过，很快他就联系了几十公里外的一个有澡堂子的单位，每半个月开车带大家到那里去洗一次澡。这样，女兵总算能洗个痛快澡，如愿以偿了。

五、迎战沙尘暴

记得在边陲执勤那些年，经常是一到春天，大漠的风就会三天两头刮，刮起来就如猛虎下山，铺天盖地，其声如雷，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令人胆惊生畏。也就是在那时，我们才真正地体会到古边塞诗“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诗句所描绘的精妙之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女兵和男兵一样，不畏风沙，顶着狂风往山上爬。尽管每迈一步都很困难，都有危险，但我们毫无畏惧，猫着身子，互相搀扶着勇敢登攀，前往山头执勤岗位。有时狂风一连刮几天，弄得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屋里的桌椅、床铺、炊事班的餐具锅台以及我们工作的设备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土。为了保护机器设备，每当沙尘暴来袭之时，我们就用塑料布，甚至拿出自己的床单遮盖机器设备，大家就戴着口罩，穿上军雨衣，坚持执行任务。我当时写了一首诗，感叹我们女兵有沙枣花一样的不屈意志。诗是这样写的：

塞上沙枣花，春日竞芬芳。

枝里抹素淡，云外飘天香。

不惧天久旱，笑对风沙狂。

愿做戈壁玉，与君共久长。

六、禁书，教导员也偷着看

男兵常说我们女兵爱说爱笑，爱唱爱跳，有时也爱哭爱闹。但是我们女兵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爱读书，争上进，这点男兵也无可否认。有个女兵说得好，苏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而我们女兵是可以食无肉，可以居无竹，但千万不可无书可读。书是我们女兵的启蒙老师，也是我们的良师益友。

因战备需要，我们常常要在人烟稀少的荒野执勤，生活十分枯燥，部队就会组织一些娱乐和体育活动。除此之外，看书也是一大消遣。谁要是弄到一本好书，大家都会抢着看，看了第一遍还想看第二遍。但那时要找到一本好书是很难的，有人利用探家找来几本前苏联的书，这些书在当时虽然都还属“禁书”，但大家兴趣很高，争着抢着悄悄传阅。有一次上政治课，有个女兵偷看《复活》，被教导员发现“没收”了。我们当时吓坏了，上政治课偷看“禁书”， 这还得了，一定要挨批了，弄得不好还可能受处分。谁想几天后一个男兵悄悄告诉我们，他夜里站岗发现教导员在他的宿舍看那本《复活》。原来教导员也是个“书迷” ，看来好书禁不住。那时我们女兵相互传看并十分喜欢的书有《马克思的青年时代》、《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唐诗三百首》、《回忆与思考》、《艺海拾贝》等书。

女兵爱看书，和书交上了朋友。对于女兵来说，书是沙漠里的甘泉，书是精神食粮，书是沧海的灯塔。通过读书，我们认识了纷繁复杂的大千世界，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可以说读书使我们女兵生活充实，使我们头脑清醒敏锐，使我们成熟稳重了。

　七、周末到老乡家串门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曾到伊犁河谷一带驻扎，附近住着维族、哈萨克族、回族等少数民族。队长熟悉当地风土人情，和老乡的关系处得很好。他常常利用星期天带着我们几个女兵到老乡家串门。我们主动帮老乡干活，打扫庭院，有时候还带去一些小礼物。那些年长的大妈特别喜欢我们这些女兵，热情地用他们自己种的葡萄、苹果招待我们，还请我们喝奶茶、吃馕，跟我们聊天拉家常，还帮我们修整眉毛。一旦遇到古尔班节和肉孜节，我们还可以吃到手抓肉及他们自制的馓子和各种糕点，维族老乡还打起手鼓，跳起民族舞蹈，好不热闹。有次一个维族大妈给我们品尝了她自做的果酱和糕点，真是太好吃了。从此，我就爱上了维吾尔族的果酱和糕点，还经常到二道桥一带去购买。

有次我们去老乡家做客，遇到一个百岁维族老大爷，他身体硬朗，耳不聋眼不花，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我们和他及他的家人聊天，他讲了过去他在伊犁地区的所见所闻，这让我们开了眼界，长了见识。

八、钢铁做成的女兵

 我们女兵刚到部队那时候，单纯幼稚，激情澎湃，一心一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淬火百炼。无论是训练比武，是野营拉练，还是劳动干活，女兵都不服输，上进心特别强。想入党，想得到嘉奖表扬，就要有拼命三郎的精神，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要硬核，当硬核女兵。记得那时经常拉练急行军，女兵体力跟不上，个别的女兵掉了队，但后来又拼命赶上，有的女兵脚上都磨起了泡也咬牙坚持到底，决不能给女兵丢脸。有个女兵肚子上长了个疖子，都出脓了，可再疼她也不出声，坚持参加训练。后来军医给她吸出一大堆脓来，说你真是好样的！那时的我，也很拼命，处处都想争第一。记得有一次部队到砖窑拉砖。我们女兵主要负责用小车装运，男兵负责把砖装到大卡车上运走。我当时发烧39度但也不吭不响，还坚持干活。后来大家知道了，让我会去休息，我咬咬牙说：轻伤不下火线，吃了药，仍坚持和大家一起运砖。春天，部队到农场干活。我们女兵以前没干过农活，手磨出好几个泡，钻心的疼，没办法，用手绢包起来继续干。那时，我们女兵什么苦也能吃，再苦再累也要忍住，坚持就是胜利。记得在边防营地里，冬天天寒地冻，经常是零下二三十度。我们在房子里架了炉子，自己生火，还要保持炉火旺，房子里才不冷。可夜里我们经常睡得很死，忘了给炉子加煤，这样房间里就很冷。因此我们有的女兵睡觉还穿着衣裤，带着帽子，全副武装，否则会被冻醒。最难熬的是冬天我们洗衣服洗被单，水刺骨的寒，冻的手指都僵硬了，但是大家仍然忍耐，坚持。不服输，不认怂，眼中有担当，心中有使命，就是我们女兵的拼命精神。

连队是我们青春驿站，边防前沿是我们成长的摇篮。记得刚开始女兵很胆小，七二年我们在五零农场执勤，夜晚大家轮流在山里站岗。有一天我和小兰夜里站岗，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悄悄的，我们背着枪，自己给自己壮胆。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跑过来，我们吓得往回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几头猪在附近乱跑。真是虚惊一场。后经过训练，我们军事技能提高了，我们女兵站岗也不怕了。

记得刚开始进驻五零农场执勤，我们要把通讯设备从山脚抬到山上，山虽然不太高，但要凭人工把机器设备抬上山，还是很费劲啊。那时正是6月，我们头顶日晒，女兵和男兵一样冲在前面，两人抬一个大箱子上山，上到半山累得喘不过气来，歇歇再继续，直到登上山顶，到山顶后，稍稍歇歇，喝点水，又马不停蹄地下山运设备上山。干了一天，女兵们都累得腰酸背痛，晚上住在地窝子里，大家还有说有笑，没有一点消极情绪。

九、女兵有爱情经历吗？

也许有人会问：女兵有爱情经历吗？有的，但是那时纯真又幼稚的我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即使遇到对的人，确认过眼神，也都隐藏在心里，或许在军营里还没有等品出爱的滋味，人就老了。军中的初恋总是埋藏在心里的温柔，有初恋的女兵内心深处感到很甜蜜，很值得回味，但这种懵懂的感情经常是短暂的，是不会有结果的。因为部队有铁的纪律，明文规定男兵和女兵不能谈恋爱。因此士兵谈恋爱根本不合宜。所以，女兵内心很清楚，带刺的玫瑰最好不要碰，大家甘愿每天忙的一塌糊涂，把青春的美好时光用在学习技能提高素质上，不能过早为卿卿我我，儿女情长的感情耗费精力。那时正青春娇艳、正能量满满的我们为赓续革命血脉而砥砺奋进。

　　现在回忆在军营里的风风雨雨，感慨万千，心潮澎湃。我们女兵在祖国边陲为保卫边疆默默地奉献了青春，她们飒爽英姿，威武霸气，像冰山上的雪莲，又像是原野上的胡杨树，她们很平凡，很阳光，也很了不起，她们是可爱的宝藏女兵。

感谢部队的多彩生活，它让我们把军营里的风华茂盛的点点滴滴镌刻在我们记忆的最深最美好的位置。记忆是美好的，它会产生一种飘荡激扬的动力，支撑着我们人生的风帆，那美好的记忆永远都不会清零。

文字：宝藏老兵

女兵素描插图：宝藏老兵

个别图片来自网络

注：本文的人名非真实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