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脊梁

模切阿朱

小时候，觉得父亲是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长大后，觉得父亲只是称呼不同的普通人；为人父之后，才觉得父亲是责任与担当完美结合的载体。 　　我的成长之路就是最好例证。 小时候的我乖巧听话，从不在外惹是生非，学习也很用功，因此父亲对我是宠爱有加，虽然我前面有姐有哥。姐姐比我大六岁，哥哥比我大二岁，他们对此是羡慕嫉妒恨，我也很有自知之明，凭借优异成绩考入了当时全区的重点中学，算是对父亲宠爱的回馈吧。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整个社会正处在“后大锅饭”时期，物质匮乏、生活窘迫，父亲为了改善生活、不让我们挨冻受饿，总是起早贪黑地劳作。每当我穿上新衣服或吃上一顿有鱼有肉的美味佳肴时，心里就涌动着满满的幸福感，对父亲的崇敬之情又增添几分——“我的爸爸太了不起了！” 由于所处社会环境的限制，父母勤耕苦作之日，就是姐姐肩负看管两个弟弟的重任之时，这个重任是在姐姐完成力所能及的家务和自己的学习任务的间隙进行的，所以姐姐的学习成绩不理想，失去了进初中校门的机会；哥哥的状况略强于姐姐，但繁忙的家务和照顾我这个弟弟的重任他幼小的肩膀也分担了不少，所以哥哥小学毕业考试没能过初中的录取分数线而结束了他的学生生涯。 由于我有幸继续坐在教室里学习，而姐姐哥哥却过早地投身社会实践，经受社会的磨练，对此他们或多或少是有些心理不平衡的……矛盾终于爆发！记得那是在我读初中二年级阳春三月的一个星期天，妈妈把老爸捕捞的鱼虾炸酥与白花菜腌制的咸菜混炒装在装过罐头的玻璃瓶里，带到学校吃饭用——当时，上学的学校离家有十五六里路程，每到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星期天下午再背着够吃一个星期的米和菜去上学。冬天，菜存放的时间长可以管够一个星期，偶尔在星期五、六在学校食堂或校门口的商店买点菜接济；夏天，天气炎热，带去油炒的腌菜最多只能管到星期二，吃不完的到了星期三就坏掉了，剩下的时间就只能买菜度日——哥哥见我每次星期天都带着爸妈准备的“好菜”去上学，而他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就气愤地连中午饭都不吃，跑到村后山坡里的桃树林里闹别扭，弄得家人们四处寻找……诸如此类的负面言行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拌和着我耳闻目睹父母身心疲惫的点点滴滴，再加上十二三岁的我独自一人身处陌生的环境，导致学习成绩处于拖后腿状态，我心里仅剩下的一点上进心就此泯灭了，我甚至萌生了辍学的念头！ 在初中学习生活余下的时间里，我内心的几个魔兽一直在缠斗不休: 如果认真学习，考上了高中，父母会更加地辛劳，那哥哥的心里会更加的不平衡，父母就会更加的左右为难；如果不认真学习，没有考上高中，那父母的的辛苦岂不是白白的被我浪费了；我当时还有一个更幼稚的想法，以前那么多人没有考上高中读大学，不照样过得有滋有味？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捱到了初中毕业会考的最后两个月，我突然醒悟过来——既然担心父母的辛苦被我白费，为什么不振作起来用最优秀的学习成绩来报答父母亲？既然忧心父母的左右为难，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将来混出个人样，为父母创造良好的生活环境来感恩和宽慰父母？ 于是，在这最后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奋起直追，全身心地投入到毕业备考里，然而，荒废地太多太多了……最终，只能以遗憾收场！中考成绩出来之后，父母知道我没有考上高中，打算让我复读，当时的我已经对复读心灰意冷；隔壁的大哥也来对我好言相劝，可我依然不为所动…… 现在回想起来，因为我的幼稚、懈怠与固执，让自己错失了奔赴美好前程的起点。毕竟，哥哥仅仅只是比我大两岁而已，在当时的年龄，冲动与武断在所难免！在这之中，父母也是茫然无措，在那个年代，能够让我们吃饱穿暖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精力顾及这些！况且，身为出生于解放前旧中国的那一代庄稼人，他们能侥幸活着并长大成人就很不错了，父母既没有念过几天书也不能讲出高深的大道理，更没有发觉我内心的那些“躁动”，只晓得自己尽心尽力地创造条件，让孩子们多读点书将来肯定会有出息——他们是吃过没文化的苦，遭过太多的罪！他们的想法就这么简单、朴素、炽热，而迷茫的我直到若干年后才醒悟过来——遇事不能主动作为，从最坏处入手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当事情不能尽善尽美时，不能从主观找原因，总是怨天尤人！ 　　初中毕业后，我成了待业青年，靠打散工谋生，建筑工地、砖瓦厂、务农……几年过后，依然贫困潦倒。老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于是找关系在村小学谋了份代课教师的差事。这份工作我很珍惜，由于我兢兢业业地工作，努力补习文化知识、积极提升专业素质，我的业务能力和教学成绩都有良好的表现，因此几度被评为本乡模范教师和优秀教育工作者。可是，思想单纯的我缺乏战略眼光和政治头脑，天真地认为把工作做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忽略了学历继续教育和官场资源的积累，以致在后来的教育机制改革中我被淘汰下岗。于是，我再次陷于那种茫然无措的打工窘境。 我不知道不善言辞表达的老爸会不会因此而伤心透顶、失望透顶……在此，我只能在内心祈求远在天堂的老爸能够原谅我这个没有出息的不孝子！ 　　及至今年，晚婚晚育的我由于一时大意，造成儿子中考因1.5分之差而与他朝思暮想的重点高中失之交臂！我从自己的人生经历回顾老爸当年的无奈，反思自己失败的根源——鼠目寸光、疏忽大意、过于草率！ 本来，中考的前几天，爱妻提醒我儿子中考时回家陪陪他，我也答应了。但是，我想到自己当年中考时好像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和紧张，一个中考这样的小事不值得大惊小怪，就在是回家还是不回家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在考试前两天的晚上，我就打电话征询儿子的意见，他信心满满的说:“没问题，我能应付得了！”听儿子那语气，很乐观也很自信，再加上中考的前一天，我上班的地方正下大雨，顾虑到一百多公里的行车会有安全隐患，所以就没有回家。哪知第二天一大早，妻打电话说儿子状态不佳要我速回。我只得安排好手头上的工作急匆匆地回家去。 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上午的语文已经考完，看孩子的气色状态很一般。他情绪低落地向我诉说昨晚上睡觉不踏实、早餐也吃不下去，虽然我心里有丝丝的“凉意”，但我仍然轻描淡写地说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影响有限，关键是要“及时止损”，把最好的状态展现出来、迎头赶上，把后面的几场考好，希望还是蛮大的。考试分数和录取分数线公布出来之后，看着那悲催的一点五分，我就在想，如果我早一天回家陪伴孩子，考试的结果可能就会更好…… 儿子的故作镇定把我这个过来人给骗了，就像我当年糊弄自己的老爸一样。一念之差，就会酿成无法弥补的缺憾！如果孩子因为这“一点五分”而改变他未来的人生航向和高度，那我这个父亲就太不称职了！ 现在才知道，“父亲”这个词不仅仅是一种称呼和身份的像征，更是一种智慧和使命的化身！ 后记: 本文写于慈父十周年忌日，藉此缅怀和感恩父母双亲！本来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老人家倾诉，可前思后想了几天仍然不知道怎样更好地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