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百姓——街拍偶得（第三辑）

朱昆芳

当全球进入火炎焱燚的夏日高温炙烤模式，我毫无悬念的启动躲进故里寻清凉行动。老家夏天的好，仅仅只用凉爽来形容似乎有点浅薄。日前有湖南经视台的在汝城拍摄，连声赞叹汝城的夏天如此怡人，用了一句“汝城人真幸福”表达他们的羡慕之情。此言有理，旁观者清也！ 汝城夏天的妙，妙在你能感受到夏天带来的快乐，知了照常吱吱呀呀唱个不休，夏日阳光照样灿烂耀眼，游泳摸鱼照常是每天的功课，一碗酸爽的绿豆凉粉照常是夏天的记忆…… 汝城夏天的妙，妙在你不会受炎热的炙烤，有的只是轻抚肌肤体感温度最舒适的享受。也曾去过云南贵州等地避暑，凉快是凉快，但却不是夏天的享受，犹如秋风萧瑟，落入一个夏不是夏秋不是秋的尴尬。而汝城的夏，实实在在刻下夏的印记。 七、八月份不来汝城，就真真对不起这个夏天！ —————————————————————————————————————— 　　石拱桥头，是百姓纳凉的绝佳去处，也是聊天交友的自由天地，这不，一块书写着“让城市更文明让生活更美好”的灯箱标语的前面，两位似曾相识的街坊邻居，偶尔坐到了一块，聊开了，竟然都有过当矿工的经历，共同话题把两人越拉越近，相互推让着互敬“白沙”烟。说到当年，各自回忆起经历过的采矿的艰辛乃至于惊险的过往，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联想到刚才两人谈到的同学聚会的话题，他们很是愤愤不平：不想听有些人的“摆刁”（汝城本土话，炫耀之意），摆有钱，摆有权，摆有相好的。……我也就插话：你们也可以摆刁啊！徒手支撑着矿井石壁，上上下下十几米，男子汉大丈夫的力量勇气谁与争锋？他们呵呵一笑：谁会听这话？ 想想也是的，自以为是的大有人在，把以往的荣耀时时挂在嘴边，总一副傲然的神态。君不知，褪毛的凤凰不如鸡，卸任了就是一退休老头。有钱人的钱是你的，没人借你的拿你的用你的。小老百姓安逸自在，衣食无忧，夜无噩梦，日有欢乐！ —————————————————————————————————————— 　　人在异乡，挂在嘴上津津乐道的是那碗细如丝白如雪缠缠绵绵的米粉，汝城人称之为豆根，却也形象。丝丝缕缕，盘根错节，也成了对故乡的那份牵挂思念。最钟情的是现榨的水粉，不讲奢华，只用了油盐，撒把葱花，再添一匙当地特有的调料——“豆膏”，但求那原汁原味的简朴原始。最为出名的土桥圩街边小摊，回到故里，总有亲友不惜驱车十几里，就为吃上一碗地道的土桥水粉。日常中吃得多的还是晾干了米粉。这日路过米粉小作坊，被阳光照映的一幕晾晒米粉的动人画面所吸引，原来米粉是这样练成的。虽然不雅，却也美妙！ —————————————————————————————————————— 　　清晨，从四面八方手提肩挑各色新鲜蔬菜来到集贸市场售卖的，几乎都是年事已高的老年人。青壮年人忙着别的营生，自然不屑于还是土里刨食。有次在街头看到颤颤巍巍挑着满满两筐菜的老妇人，一问，竟然八十多高龄了。有一餐饮店的老板，出于好心，把老人的菜全部买下。当然，这是偶尔为之，并非长久之计。尽管党和政府出台了很多老人优惠政策，但在广袤的乡村，总还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老人俱欢颜！ —————————————————————————————————————— 　　夜幕降临后，这座城市公园顿时热闹非凡，各色各样的路边摊依次排列游道两侧，有卖饮料凉粉的，有卖小件头饰的，有卖小孩玩具气球的……卖主很大一部分是暑假期的学生，嘈杂喧嚣充斥公园的每个角落，难得找到一个清静的角落。图为一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正在为顾客染指甲。 —————————————————————————————————————— —————————————————————————————————————— 　　清晨，沿水岸至少有十几位钓鱼者，湖面本不大，看起来似乎全部被钓鱼者占据。不无讽刺的是，钓鱼者对面醒目的警示牌上赫然写着：坚决打击偷鱼贼，湿地公园严禁钓偷鱼，违者罚款5000——10000元。 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缺乏规矩制定者的监督和执行力，许多的规定就这样流于形式，形同虚设。 时隔几日后来到湿地公园，钓鱼者竟然了无踪迹。静谧的湖岸，只有晨练者在专心的锻炼。奇迹是怎么发生的？是管理者加强了管理和督促，还是钓鱼者钓不到鱼自行退出。寄希望于前者，还晨练者一片清静之地。 —————————————————————————————————————— 　　如果你想体验一把最底层百姓的艰辛，你只需在夜幕降临后到集贸市场溜达一圈，你就会感受到为生计劳累的他们从鸡叫忙到鬼叫的那份精疲力尽。 “建设幸福生活”的标语牌前，夜幕下，一位老者还守着肉摊，期待还有卖肉者光顾，显然，这只是一种妄想。黑暗中，还有不少几里外乡下来的菜农迟迟不肯收摊，看着枯萎的菜蔬发愣。 　　却有收摊的两个中年妇女不无乐观的交谈着：等我年纪再老些，儿女大了，我也要买个大音箱，也跳广场舞去，说着说着，那种对未来憧憬的幸福写在了脸上。听着她们对未来的憧憬，也许会被一些人所不屑，如此肤浅和简单。殊不知，这种至简的幸福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快乐，难道不该为之动容吗？ —————————————————————————————————————— —————————————————————————————————————— 　　我是闻香而行，寻着油炸糍粑的香味来到桥头的糍粑摊位。一种汝城特有的叫豆包心的油炸糍粑引发了我童年的回忆。 童年的记忆，当然首推的是过年的情景。过年，是小孩一年里最期盼的事，离过年还有月余，就会开始倒计时，当祖母开始了炸油坨的那天，就实实在在感受到年到了。　　在祖母心里，做过年的糍粑，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凝聚了她一年的心血，体现了她极大的精明。在那物资匮乏凭票供应粮油的年代，过完春节的第一天起，她就要筹备年底那一场制作糍粑的粮油，那时一人一月只有几两的食油定量，靠的是每天计划一点一滴省出来过年用于炸糍粑的食油来，一到年底，看到祖母变戏法般的掏出一瓶又一瓶食油来，我对祖母的精明能干满是钦佩。　　糍粑的制作在祖母心中是十分隆重的一件大事，而且制作工艺流程很有讲究。年前好几天就得着手操办，先是按严格的比例配比糯米和籼米，糯米多了则粘牙，籼米多了则粗粝。泡发了后，一小勺一小勺添入石磨，洁白的米浆从转动石磨中流淌下来，过年的味道就丝丝缕缕弥漫开来。米浆磨好了，用布袋装好然后用石磨压着滤干，然后是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下锅油炸。一盏泛着温暖橘红色的油灯映照着祖母瘦小精干的身子，投影在墙壁上显得格外高大。等到油炸糍粑时，已是很晚了。对炸糍粑的火候也很有讲究，糍粑刚下锅，那火势得大，然后减弱火势，这样炸出来的糍粑才能外脆里糯。我总记得几个小屁孩喜欢参与其中，名曰帮忙，实则添乱。磨米浆时往石磨的小孔里加米，往往撒得满地狼藉；炸糍粑时抢着烧火，塞得灶膛满满的，火燃不起来，黑烟直往外冒，呛得大伙儿咳嗽不止。大人们照例是呵斥，看你们这些鬼脑壳，去去去，滚一边去。然而那拖长的声调却满带着慈爱，添了乱在他们心里带来的是甜蜜的悦意。　　看到一个个糯米坨坨在锅里翻滚，一点点变成了诱人的金色，而那更加诱人的是四处弥漫开来的香味。油炸好的糍粑滤干后用簸箕盛放，眼看簸箕上的糍粑越堆越多，越堆越高，夜就渐渐深了，小孩儿一个个瞌睡连天，被大人哄着睡去了，终没看到最后一锅糍粑完成。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起来后还是睡眼惺忪就急不可待的跑到厨房，此时，昨晚堆积如山的糍粑只剩下很少的一小堆了。大部分糍粑的去向，是祖母送了左邻右舍亲朋好友。 我不惜笔墨叙述了这么多，固然是我珍贵的童年记忆，而这一事件中包含的社会学的意义该更为珍贵。邻里间的友好相处，不就是社会的稳定和谐的基石之一吗？ —————————————————————————————————————— 　　小小县城百米商业街两边，竟然开有七、八家黄金首饰店，如此密集的店面，几乎集中了全国的黄金知名品牌，什么中国黄金、周大福、老凤祥……琳琅满目，不一而足，可谓县城的一大奇观。富丽堂皇的橱窗前，借助辉煌的灯光，水果摊一溜铺开。有年事已高的老人，也有年轻的姑娘。象征财富的黄金与为果腹谋生的锱铢微利就这样奇妙的组合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 —————————————————————————————————————— 　　从汝城来到井冈山，在井冈山景区《胜利的号角》雕塑前，被当地人摆弄着装模作样摆下吹军号的Pase，却也逗人开心。 故乡汝城毗邻井冈山，同属罗霄山脉。一九二七年八月初，毛泽东同志在武汉拟订了《湘南运动大纲》，提出工农武装起义以汝城为中心、包括桂东、宜章、郴州等四、五县的计划。当时，党中央常委通过了《湘南运动大纲》。假设当年的《湘南运动大纲》能够实施，由毛泽东在汝城打响秋收起义第一枪？浏、平秋收起义的桂冠就要让位给汝城。 毛泽东浏阳秋收起义后，“文家市转兵”毛泽东第一个目标是直奔汝城，计划实现湘南武装割据，“上山为王”。假设毛泽东当初首先选择的将汝城做为革命根据地的思路不做改变，那汝城就会成为万人瞻仰的革命圣地。然而汝城与历史给予的机会失之交臂，天意乎？人为乎？历史从来不是由假设而成，一切终归要成为往事。 谁料想幸运之神再一次眷顾汝城。星移斗转，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发生在红军女战士路过汝城文明乡的《半床被子》的故事，被习近平总书记在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的讲话中引用，“什么是共产党？共产党就是自己有一条被子，也要剪下半条给老百姓的人”。一时间汝城闻名全国，来接受党的传统教育的纷至沓来，往日寂静的小山村顿时沸腾了。一种莫大的荣耀如日中天。天佑汝城，天佑汝城啊！（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