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和他的学生们

胡美康

“喂，胡老师，我想给田学宝请个假。他母亲，去世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在县医院治了50来天，昨晚走的，才38呢……”电话那头哽咽了。 田学宝，我可怜的孩子！可他又是多好的孩子呀：那张不笑不说话的白嫩小脸蛋，从不惹事挺有人缘的好学生，逢困必帮的热心人，干净漂亮的作业与答卷…… 我把他叫出教室，心疼地说：“田学宝，一听到这消息我也很难过。可是，你已经长大了，到家里要好好劝劝你爸爸，这个家还得指望他呀。在医院煎熬了这么长时间，别再拖垮了身体……再说，过两三个月你也该参加中考……” 田学宝咬着嘴唇，含着泪花，只是点头，点头…… 第二天，五个孩子围住我：“老师，咱班同学都想去看望田学宝。我们几个人琢磨着，快中考了，时间这么紧，路又那么远，别都去了，就派我们几个当代表了。”我仔细一看，张鹤群：纪律班长，王进强：同宿舍舍长，孙伟芳：本组的组长，宋涛：学生协会主席，还有田学宝的好姊妹郭璐瑶。见我盯住不放，宋涛赶忙解释：“今天咱们去奔丧，所以我们都没穿红校服……”我幸亏没有批评。郭璐瑶接着说：“听说他妈妈治病花了20多万，咱都是穷学生，也帮不上大忙。同学们自发地捐款，捐了1037元，有的住校生连回家的车费钱也捐出来了，打算送个花圈……”张鹤群插话：“尽管同学们不能都去，可都给田学宝写了安慰信。”同时从包里拿出一大摞书信给我看，“我们相信能给他一些心理安慰。”多懂事的孩子呀！于是，教数学的池磊老师，开着车，载着我们师生一行人，去表达我们的诚心…… “胡老师……”宋涛涎着脸叫住我。 见他欲言又止，我很奇怪。“宋涛，你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今天这是怎么了？” “咱们那天从田学宝家回来，你不是答应我们，要给我们尝尝师母做的牛肉辣椒酱吗？今下午是班会，同学们让我问问，要是您能带来，我们就找人带煎饼。”宋涛不好意思地笑了。 宋涛真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庆生时邀好友聚会结果有三四个吃坏了肚子，他自习课上曾因酒醉呕吐在教室里，他还曾征求同学意见欲罢免班委；他也曾用零花钱买了个意见箱沟通民意，他还曾卖掉废纸饮料瓶买来七把大暖瓶为全班打开水，还曾伙同几个领操员在班会课上为同学们发庆功喜糖……每天旭日东升时刻，偌大的赛博校园里都能听到宋涛“一二一，一二一”的口号声；一旦听说哪个同学碰到难处，他都是慷慨解囊挺身而出……宋涛，我曾给他个绰号“红蓝铅笔”，意思是一头红一头蓝，意思是把“蓝”减一点把“红”添一点。我看着宋涛，一字一顿：“君子一言——”宋涛开心的接过去：“驷马难追！”话未说完就转身跑向教室。 2斤牛肉末，5斤鲜辣椒，还有豆瓣酱、蒜蓉、料酒、9 °白醋……忙活了一整个中午，我打帮手，夫人赶制了满满一平锅牛肉辣酱。闻着香喷喷的酱，我似乎看到了教室里那一张张笑脸，似乎听到了孩子们吵吵嚷嚷的叫声。下午，班会主题：品尝香辣酱。宋涛，负责给男生分发牛肉辣酱，原则上一人一汤匙；郭璐瑶，负责分给女生。看吧，坐不住的，拱起了身子；等不及的，围上前来；挤不到前边的，在后边大叫“留着点留着点”；家里开商铺的，带来一两包煎饼；来回走读的，帮住校生捎个馒头或烧饼……其中一个大胆的，指着张开的大嘴喊“这儿” “这儿”，结果辣得跳起来；也有的辣出了眼泪还叫“够味”“过瘾”。最后碗沿碗底剩了些残羹，一致同意奖给十大功臣之一的卫生委员燕涛擦煎饼独享…… 忘不了，在我为母亲守孝的那几天，张聪让姐姐领着去安慰我，马圣翔让爸爸带着去看望我，还有几十个孩子送去了花圈寄托哀思……忘不了，当我双臂缠着绷带走进教室，90多双深情的目光关切着我，科代表代我做板书，调皮的学生忽然变得懂事好学……忘不了，纪律班长宋易阳陪护我去新泰医院复查，搀扶着我上车下车，替我付款拿药，冒雨等车浑身被雨淋湿…… 如今，那届学生早已奔赴祖国各地，以前的种种不快，如同海边沙滩上的脚印，被时光的波浪冲刷无痕。唯有那张张鲜活的面孔，那件件有趣的往事，电话那头声声亲切的呼唤，贺卡上面行行深情的祝福，让我怦然心动！啊，我的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