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朝政的美篇

羅朝政

　　当过兵的人，在心中永远有一个抺不去的“八一”情节，或想起与自己同甘共苦的战友，或召集几位昔日在一个部队平时走得比较近的老战友聚聚，或翻出泛黄的老照片，回忆自己在绿色军营里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今年的“八一”建军节即将如期而至，四十年前在铁道兵部队参加建设南疆铁路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历历在目，犹如发生在昨天……

　　往事之一：1979年初春，天山深处春寒料峭。在我下老连队不到十天的一个下午，我们临时接到上级通知，要求我们连配合施工连队上碴整道，迎接师首长检查。

我们是营属机械连，从未干过线下工程，时间十分紧迫，必须连夜加班加点，连队把这项艰巨任务交给了我们三排。副连长带领我们排在工地上一干就是10多个小时。

到了凌晨一点左右，战士们感到口干舌燥，寒冷饥渴难耐。副连长看我个头瘦小，不是干活的料，用很不规范的闽南普通话命令我立即赶回连队，让炊事班即刻送面条开水到工地。工地离连队至少有七八里地，还要穿过一座500米长的隧道。我从小最怕走夜路，在荒无人烟夜色朦胧的戈壁峡谷中独行，破天荒第一次。军令如山倒，哪敢违抗。我硬着头皮往连队方向闯，总觉得身后有个影子跟着我，一步一回头。到了一座名叫“石灰窑”的隧道口，再也不敢前行一步，里面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一想到副连长的命令，想到战友们忍着寒冷饥渴上渣整道的情景，就是狼窝虎穴我也得闯过去。于是，我鼓足勇气一头扎进了漆黑的隧道里。看不到路，只得摸着隧道壁慢慢前行。隧道里静得连掉一根针也都能听见响声。我的脚步声在里面清脆而响亮。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在打鼓，生怕响亮的脚步声惊动了周围的怪物或哪位夜行的歹人，于是我只好脱掉鞋轻手轻脚往前摸。当时好象有千双愤怒的眼睛在注视着我，被一种可怕的恐怖感紧紧包裹着，我的勇气与毅力已到了极限。500米长的一座隧道，好象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多舛的世纪。当看到隧道出口的月光时，我飞也似地逃离了隧道，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好象身后有一条大老虎在追赶我，直到看到连队的灯光，我才停下来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戈壁滩上。心静下来后，我壮着胆子往后看，其实来路什么也没有。这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伤心地像个受了委屈又无处诉说的孩子。

从此以后，别说走夜路，就是在坟地只身一人蹲一宿也毫无惧色。

　　往事之二：有一年，南疆发大水，我们团仓库有位排长，刚从老家探亲归队，在抢救被洪水冲走的物资时，不幸被洪水卷走，到了第三天，才在下游70多公里处的沙滩上发现这位排长的遗体。他手腕上据说是新婚妻子送给他的一块“上海牌”手表，还在准确无误地延续着这位年轻排长的生命。

同一天，我们连也受到山洪的威胁，连长、指导员率领全连官兵紧急出动排洪抢险。我们班有位河南籍战士，喜欢写点小说、诗歌，平时神经兮兮的，因写的东西给《铁道兵》报久投不中，战士们都戏称他为“座家”。

那天，他穿着皮大衣，扛着铁锹加入了抗洪抢险的行列。当他看到一个缺口水势凶猛时，不顾一切地跳进齐腰深的急流中，堵住缺口，大声喊道：

“同志们，为了保住咱们连，跟我上”！

我看到这位比我早入伍两年的老兵的英雄壮举，感到全身热血沸腾，正准备跟着往下跳时，一位身宽体壮的黑大个把我们班的这位“英雄”像抓小鸡一样提了起来，一脚踢出好几尺远，骂道：

“娘的，你创造什么英雄，‘狗熊’！你想让我们全连与你一块喂王八。”

这位黑大个，正是我们连王连长。王连长东北人，皮肤有点黝黑，个头足有一米八五，上级首长和老兵见了他都称呼他“黑大个”。王连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我们搞懵了。原来呀，我们班这位老兵奋不顾身堵的是一处排洪口，适得其反。

“英雄”不成反挨踢。这在我们连成了一个茶余饭后久传不衰的笑料。

其实，我们这位河南籍战友的初衷是好的，事后我想，假若他真的带着一种美好的愿望“光荣”了，不知该给他个怎样的说法。

　　往事之三：那是个烈日炎炎的盛夏，赵排副带着五六名战士在20米高的桥墩上配合架桥机安放着片片桥梁。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架桥机一条钢绳突然拉断，“嗖”的一声闪电般从战士们头顶划过，一顶草帽随风坠落。战士小林喊道：

“赵排副，你的草帽掉了。”

话音未落，小崔哇地一声哭了，只见赵排副的草帽和头都不见了，仅剩下了一截身子被安全带吊着悬挂在高高的桥墩上。鲜血雨点般洒向大地，染红了桥墩。周围的战士们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哭喊声一片。赵排副牺牲后，人们发现，烈士的鲜血染红的那座桥墩，任凭多年风吹雨打依然殷红不灭；烈士的鲜血浸红的那片戈壁沙滩，终年湿润如初，久旱不干……

　　往事如烟，痴情难改，聚散终有缘。南疆铁路是我们铁道兵战士用青春和热血为新疆各族人民修筑的一条摆脱贫困和愚昧、走向富裕与文明的生命线，是铁道兵战士矗立在新疆各族人民心目中的一块丰碑。

蓝天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