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爷

境由心造

　　刘四爷何许人也？在今年4月20号以前，我只能借用外交词令:无可奉告。然而，天意难测，世事难料，素味平生，天各一方的二个人竟然在2022年4月21号清晨7点半骤然相逢。

今年58岁的刘四爷学名刘X民，我省益阳市XX县XX乡XX村人，祖祖辈辈世代务农。家中兄弟姐妹5人，排行老四，读完小学，初中未毕业就回乡务农，已婚且育有一子。如今儿子已独立门户成家立业，也育有一子，刘四名副其实成了爷。刘四爷身高约1.73米，体重约90公斤，身材用戏文里的唱词形容，就是“腰圆膀又扎，像座黑铁塔”。圆圆的脑袋，大大的脸庞，与当下著名的相声演员小岳岳(岳云鹏)有几分相似，共同拥有的小平头，只是小岳岳具有特色的造型和层次清晰的线条更具艺术色彩，而刘四爷黝黑黝黑的脸膛与小岳岳的小白脸相比则更显岁月的痕迹和人生的沧桑。

之所以与刘四爷有缘，盖因我生病住院做了手术，晚上需要陪护。鉴于我体重约80公斤，需请一位身强体棒的壮汉，护士长推荐了刘四爷，于是和刘四爷朝夕相处度过了9天时光。

尽管初次相识，刘四爷的莽汉形象已然深入人心。究竟护理水平如何，家人们心生忐忑。好在作为医生的外甥通过对一件小事的观察认可了他，解除了家人的担心:我术后要做相关检查，但行走不便，在刘四爷将我抱上担架的过程中，不仅轻抱轻放而且动作十分专业，外甥赞许他是内行里手，他不无自豪地宣称参加过培训班拿到了结业证还是优秀学员。

其实护理工作并不复杂。刘四爷每天下午5点钟到来，晚饭后陪我散步半小时，晚上7点左右用热水从头到脚将我擦拭一遍，换上干净衣服。7点半左右老伴回家，因无所事事且心无旁鹜，我在8点左右就酣然入梦，调小了音量津津有味看电视的刘四爷9点半钟也就关机熄灯就寝。夜间，我若起床，刘四爷前一刻还鼾声不断，后一刻即应声而起，张开蒲扇般大的左手托起我的腰背，右手将我一拉，就端端正正坐了起来。凌晨6点，他准时起床，坐在门边的椅子上，6点半望着睡眼惺松的我亮了一嗓:洗脸啵？我应允后，他提来一桶热水，又热火朝天地从头到脚给我擦拭一遍，他劲道十足，擦得肌肤泛红，擦后通体舒泰，神清气爽。他边擦还边哼唱着益阳花鼓戏，“依依呀呀”，戏味蛮浓，只是吐字不清不知所云。接着二人开始“晨练”，在室内走廊上散步，正当海阔天空天南地北神聊得眉飞色舞时，老伴来了，吃完早饭后，他就回去休息。

虽说陪护的日子平平淡淡波澜不惊，但刘四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优秀品质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很敬业。他是一个农民，却像军人一样守时。每次都早到，从不迟到。且工作十分专注细心。我术后头几天，身上尚有“挂件”，但我每次起床总是忽略，每次都是他及时提醒，有效防范。我若如厕，他就站在门外，且不许关门，以防止意外。我每次出行，他都如影随行，不离左右，确保平安。这些细微小事让我体会到了他高度的自觉性和强烈的责任心。

他很节俭。他告诉我，为了不给儿孙添麻烦，趁着身体尚好的年岁打工攒点钱作日后养老之资。他和别人合租了一间十来平米的房间仅作睡觉之用。每天早餐几元钱，中晚餐不超过50元。我们送给他的面包饼干苹果小米粥，他都十分金贵。在没开空调的房间里，放了半天的小米粥，他舍不得扔掉，心心念念不浪费粮食。当他惬意的享用苹果时，那心满意足知足常乐的神情令人羡慕。

他乐于助人。一般来说，住院的患者多数是亲属护理。遇到扶不起抱不动的情况时，孔武有力人高马大的刘四爷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明星”，我也很支持他助人为乐。短短的几天功夫，他就帮助了10多位患者，都是有求必应，来者不拒，跑上跑下，毫无怨言。

朝夕相处的第九天我要出院了。刘四爷吃完早饭后没有急着离开，陪着我直到办完手续，我们才带着行李箱等物品一道步出房门，当刘四爷送我们来到车前，我俩握手话别。上车后，车子缓缓前行汇入车流，我扭头看见刘四爷还在向我们挥手致意，脑海中倏然浮现出鲁迅先生笔下的闺土，他俩身处的时代不同，生活的环境不同，人生的命运也不同，但在他们身上却有着许多的相通之处:都是平凡的农民，都很淳厚质朴忠厚善良，都很热爱生活不畏困难，勤劳勤奋，都有家庭责任感，勇于承担生活重担。这些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在平凡无奇中一代一代默默地传承和延续。尽管他们不伟大甚至很渺小，既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更没有彪炳史册的功勋，但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仍然值得我们敬重。车子渐行渐远，熙熙攘攘匆匆忙忙的人海里已找不到刘四爷了。车内，我无视窗外亮丽的街景，仍追望着和刘四爷分手的方向，久久没有回头。

《长寿之友》2022年第4期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