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蛋

学小林校长

下班一进家门老章就觉察出了异样，他停住脚步，像警犬一样把鼻子在空气中连续快速地嗅了嗅，感觉确定无误后便怒发冲冠地朝主卧的房门走去，满腔怒火的心里头顿时塞满了一千封休书，臆想着一定要把猫娘送回老丈人家去。就在那短短行走的几步路上，心里边就开始骂开了：“他娘的！”刚走到门口，猫娘正好开门从里边出来，俩人差一点撞了个满怀。猫娘似乎也闻到了老章的怒气，假装若无其事地堵在了门口，而老章越是见此模样越是要往里面闯。 “你想干嘛？”神色紧张的猫娘故作镇定地问。“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老章学着春晚里边蔡明的口气。“你想干嘛吗？”猫娘提高了嗓门，脸上一脸的不高兴起来。老章见洗手间的门关着就越觉得自己的判断肯定没错，于是侧身用健硕的肩膀轻轻一挤就进去了。压下把手的同时把门往里一推，果真有个家伙瑟瑟发抖地躲在了墙角落里，见到老章，害怕得发出轻轻的一声——“喵”，那羸弱的声音夹杂着嘶哑，满是可怜的样子。这家伙是只黑色间白的猫仔，脸上半部黑，下半部白，黑白分界线刚好从鼻子上端往下面两边形成了一个“人”字。老章突然觉得这个面容似曾相识。哦，对了，佐罗，老章很快就想起来了。 《佐罗》的电影老章已经记不得看过多少遍了，反正电视里只要放映这部片子他都会再看一遍，因为每看一遍他都会感觉像是又重回了一遍少年。某种意义上说，佐罗的人物形象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影响了一代中国人。行侠仗义，见义勇为的英雄是那时候大部分男孩都很崇拜和喜欢模仿的。老章小时候从父亲经营的个体小店里“偷”来一顶白色的的确凉女士遮阳帽，用墨汁染黑，做成了酷似佐罗的黑蓬帽。他把报纸用墨汁涂黑，再挖两个洞眼，又做成了“佐罗”的面具，披上一件黑色的上衣，手里持竹枝当剑，活脱脱一副佐罗的模样，十足的剑客风范，很是豪气。老章虽然外表粗犷，骨子里却深藏着正义和善良，朋友总爱用侠骨柔情来形容他。 小猫仔还一直在瑟瑟发抖，好几次努力抬起头最后还是无力地耷拉了下来，有只眼睛像得了白内障一样蒙上了一层膜，湿答答的，老是有源源不断的眼泪。如果此时要把它扔出去老章当然于心不忍，但又余怒未消，只好无奈地对着它轻轻地“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小王八蛋！”突然，他觉得这个外号取得太绝了，可以借机一语双关地对猫娘的王姓好好恶心一回，于是，不怀好意地故意大着嗓门又骂了一遍，“小王八蛋！”尔后，老章接着说道：“有这个精力还不如去照顾照顾你老爹哦。”“要你瞎叨叨什么，我下个礼拜放假了就去。”猫娘也开始不甘示弱了。 老章的老丈人今年九十四岁高龄了，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当过兵，而且还是厦门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这是老章一辈子也可望不可及的，所以他对老丈人很是敬仰。老人这辈子两袖清风，克己奉公，虽是离休干部，在珠海却一直住在空间狭小且条件简陋的两居室的旧房子里，儿女们想帮他装修得舒适一点他都发脾气，老人节俭惯了，说不要浪费钱。老章记得刚当上校长那天，老丈人就专程打来电话，用他那带着浓重泰州口音的普通话叮嘱老章：“当干部了，要奉公守法，好好干事业。”时过境迁十六载，老丈人那平和的声音一直在老章心里头久久回响。老章跟猫娘曾提出把老岳父岳母接来家里住住，尽点孝心，无奈老人怕麻烦子女执意要独立生活，遗憾岳母前年去世，现在连表表孝心的机会都不再有了，想起此事老章心里头总是有点后悔。为照顾老丈人的生活起居，两位大舅哥只好提前退休轮流陪伴。猫娘也只能寒暑假前去尽心尽力在床前伺候。 一个礼拜过去了，“小王八蛋”在猫娘的精心呵护下终于活了过来。老人常说孩童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而猫却三天就看大了。“小王八蛋”转眼瞬间个儿就长长了，比之先前嗷嗷待哺的样子天差地别，尤其脸上的胡须长得生猛，连眉毛也张扬得跟猛张飞一样。“小王八蛋”的眼睛也好了，发出来光亮，软趴趴的身子也变得活蹦乱跳了起来，跟在王子、橘子、李逵、女巫、猴子还有外国佬那六只“老”猫的屁股后面一样上蹿下跳。果真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它连大猫橘子都敢去撩。空旷的客厅简直就是它欢快的跑马场。晚上老章把“小王八蛋”的视频发给了朋友，希望她赶紧帮忙为它寻个好人家。“哇，好漂亮啊！是个开脸奶牛喔！”谁知人家只是惊呼“小王八蛋”漂亮和调皮可爱，却寻不着人家。 送老婆去珠海的路上，猫娘对“小王八蛋”有点咳嗽还忧心忡忡。“它那天被人用纸盒装着放在公共汽车站站台上，奄奄一息，如果我不把它带回家肯定就死掉了。”如果猫像人类一样也有个世界的话，估计从事医生职业的猫娘一定会享有和观音菩萨一样的地位。曾经听猫娘说过她是小时候去同学家里玩的那次开始喜欢上猫的。“娘的，比喜欢上我还早哩。”老章心里感觉吃了口酸萝卜一样。从珠海回来，老章马上又把“小王八蛋”调皮可爱的视频发给了朋友，希望她赶快帮忙趁猫娘不在家把它送走。朋友打趣说：“送走了，你不怕猫娘回来质问你，“小王八蛋”嘞？”“切！我才不怕哩。”老章在手机上回答。 作者简介：学小林校长，早年毕业于九江师专体育系，基层体育工作者，现为东莞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