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图片:网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文字:无语</p> <p class="ql-block">我妈在我小的时候,就养鸡。她养鸡,是鸡下蛋可以换取家里用的针线,布料,棒棒油什么的。那时候粮食短缺,应该是包产到户不久吧,不记得了,鸡的吃食多是青草,剁碎了,有麸皮,掺和一点,搅拌后喂鸡。</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鸡也贱,不挑食,有吃头就不错了。我妈劳动时圈起来,回来撒开,圈门的栅栏一打开,它们疯了似的撒腿跑开,四处乱跳,去院子外的粪堆上,刨着找虫吃。这些土匪一样的鸡,是我妈自己孵化出来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孵小鸡的蛋是我妈从有公鸡的邻居家里换回来的,每次去她都拿着手电筒,她说手电筒一照,里面有阴影的才可以孵出小鸡,整体通透的鸡蛋是孵不出小鸡的,孵小鸡我妈有多年的经验,炕烧热,铺上几层褥子,把挑选好的鸡蛋平铺在上面,再盖上褥子,用来保温,热炕孵小鸡也是很熬人的,烧炕的温度要合适,时不时还要学着母鸡的样子翻动一下鸡蛋,熬到二十天后,小鸡一个个破壳而出,刚出来湿漉漉的,我妈守在旁边,一个一个擦拭干净,放到筐里,盖好盖子,怕猫叼了去。</p><p class="ql-block">刚出壳的小鸡丑,等羽毛干后,特别可爱,微淡黄的绒毛,像个黄线团,挤在一块,叽叽叽的叫个不停!小鸡孵出来的时候,也是我妈最忙的时候,她每天天不亮起来要煮一些黄米给小鸡吃,刚孵出的小鸡,每天要吃七八顿,那些能存活下来的,都是身体素质过硬的家伙,等稍长大点,得了势的,上蹿下跳,弄的院子里到处是鸡屎,我妈虽然稀罕,还是经不住它们的折腾,照旧圈起来,让它们在圈里折腾。</p><p class="ql-block">等到母鸡能下蛋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喜悦的时刻,有时乘我妈还没从田地里回来,去鸡圈里查看,有鸡蛋,偷偷拿一个到外面的货郎担担跟前,换些碎文具,或者换一个冰棍。我妈回来,查看一番,心里嘀咕,骂母鸡不努力,虽对我们也有怀疑,没办法,没证据,她也不好说撒,我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死皮赖脸的:“鸡的事情,谁能说上!”</p><p class="ql-block">有时馋了,把鸡蛋放到铁勺里炒着吃,平时我妈攒起来的不敢拿,她有数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妈的鸡随着日子好过,队伍越来越壮大,从最初的几只,十几只到二三十只,没法撒开了养,挤在鸡圈里,空间狭小,脾气变得烦躁不安,它们像一群泼妇,打架,骂嘴,各个煽动着翅膀,圈里鸡毛乱飞。</p><p class="ql-block">长大后的我最反感我妈养鸡,虽然鸡蛋好吃,但为了省麸皮饲料,每到暑期,我就得去拔草,很长一段时间里,拔草拔的我头都大了。在我妈看来,我也是个半大劳力,闲着也是浪费,交给我拔草的任务,也是给家里,给鸡做贡献。有时为了奖励我,我妈在我拔草去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两煮熟的鸡蛋。我嘴上不说,心里乐开了花,拔起草来劲头十足。</p><p class="ql-block">还记得,我妈养的最狠的一只公鸡,我们叫它“红袍”,它是我们偷蛋的最大阻力。它长得即健壮又漂亮,一身腥红色的羽毛,犹如披着一件华丽的锦袍,头上鲜红的鸡冠远远望去就像戴了一顶大红帽,一双小黑豆似的眼睛左顾右盼十分有神,它那尖尖的黄嘴巴看上去令人望而生畏,那高高翘起的尾巴如同一把打开的五彩洒金的大扇子,两只大脚走起路来咯噔咯噔直响,显得非常有力。在鸡圈里它就是母鸡们的王,把母鸡心疼的很,每天起早打鸣,招呼一圈的母鸡,母鸡咕咕地叫,它咯咯的迎合着,母鸡们就像它的妃子,在它的宠幸中,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它犹如一个和事佬,在母鸡中间叽叽喳喳一阵劝说,母鸡们和好如初,蛋量也是高产。</p><p class="ql-block">那时最烦它护母鸡的样子,你去鸡圈里捡个鸡蛋,它会疯了一样,怒斥着,红色的冠子都在抖动,全身的羽毛,像刺猬一样蓬起来,和你对视,你进它退,你退它扑,你如果怂了逃跑,它会追着你咬你的腿,扑你的身,吓坏了的人逃到院子里,它扑哧哧的一阵乱追,看你笑话似的,那架势,得意的很。后来知道了它的“怂”样,进鸡圈时手提上一根棍,看谁弄不过谁?一阵乱棍挥舞,它败下阵来,灰溜溜的跑到母鸡中间,耷拉着脑袋!捡蛋的人洋洋得意手拿鸡蛋,向它炫耀胜利的果实。</p><p class="ql-block">“红袍”后来成了我们碗里的美食。那时候我妈难得杀鸡吃,舍不得,是因为把它们卖了可以贴补家用。“红袍”被杀,是因为它长得太显眼,羽毛漂亮,我妈想做鸡毛掸子,薅来“红袍”的毛,长的短的,做了两把。现在那掸子顶部已经秃噜了,毛陈旧失色,被丢在犄角旮旯里,我妈偶尔会拿出来弹弹上面的灰尘,放在太阳底下晒晒。</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妈养鸡没有间断过,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我妈也上了岁数,但她养鸡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每到春天来临的时候,她就惦记着该要养鸡了。现在不像过去,鸡苗有现成的,可以直接买回来养,她现在养鸡目标明确,是为了让我们吃上新鲜的环保鸡蛋和鸡肉。我和弟弟成家后,都离开了村子,去了外面,留下我妈和父亲在农村,还是那个院子,房子比原来修整的宽敞了,鸡圈,猪圈也修整的规整有序。养一头猪,一群鸡,我妈有她的打算,猪和鸡都是当年养,当年杀,肉不肥,精瘦,鸡蛋新鲜好吃。养鸡有蛋吃,有肉吃,划算的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鸡不像早些年的那些,如果以前的是泼妇、土匪,现在的就是良家妇女,母鸡性格温顺乖巧,公鸡谦和有礼,它们没有空旷的地方释放天性,小的时候在笼子中,长大了挤在鸡圈里,它们吃物精细,鸡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母鸡没有思想,公鸡没有战斗力。现成的鸡苗我妈分辨不了公母,等养到能分辨出来,一半是公的,一半母的,气的我妈骂人。吃蛋是主要,吃肉是次要,没法子,等到母鸡能下蛋的时候,公鸡也差不多大了,一只母鸡一个配偶,太过奢侈,留一只踩蛋,剩余的公鸡脖子伸的长长的在打鸣,它们那里知道,不定哪一天,它们就变作我们餐桌上的美食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现在人注重生活品质,每到节假日就会改善生活,我妈也随大流,快到节假日,就早早盘算,那只鸡该杀,那只鸡可以继续留着。电话打来,就知道鸡要遭殃了。</p><p class="ql-block">杀鸡的头一天,电话通知我们:“明天杀鸡,中午回来吃饭。”</p><p class="ql-block">这头问:“杀了几只?”</p><p class="ql-block">“还是两只,人多,一只不够吃。”</p><p class="ql-block">说完挂了电话,圣旨一样,时间一到,我们各自一家开车回去,鸡肉已经在铁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飘的满院子都是。不管白鸡黑鸡,我们吃了我妈就高兴。一年下来,一群鸡随着节假日的结束,越来越少,去鸡圈巡查,一只公鸡领着几只还在下蛋的母鸡,在原地转悠。吃的次数多了,心里有了罪恶感,每次吃前,悄悄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宽恕我们吧!鸡就是一道菜,我们吃了它,也是帮它早日脱离鸡身,换个人身。”理由找了,然后吃起来心安理得,味道也香。</p><p class="ql-block">今天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去吃我妈的鸡!</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