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镇上那个小小“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说文解字》道：“家，居也。”</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从遮风挡雨的居所这一角度而言，我这一生曾在十一个地方居住过，也可以说，曾经拥有过“十一个家”。这十一个家，穿越了我大半辈子，带着深深的时代印记，由小到大，由平房到楼房，由简陋到舒适。</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随着时代的进步，家是越来越现代化了，可让我时时忆起和常常回味的，却是在下放农村当了民办教师后拥有的一个属于我的居所，一个小小的“家”。</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在田间劳作了几年之后，我被公社推荐到苏州常熟师范进修，期满返乡后，竟被上级安排到镇上的中学任教。</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镇上的教师宿舍有前后两排，四周没有围墙。我的住房在前排，房前有空旷的草坪，绿草如茵。草坪前面是一条河，水流清澈明净。对岸是大片的稻田，稻花飘香。远处，村舍错落有致，浓荫蔽覆。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晚霞灿烂，微风吹过，连片的稻穗映出万缕金辉，满眼是一派水乡美景。</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让我惊讶的是，学校分配给我一人的住房竟有二十多平方米。在那样的年代几代人共居一室是常事，而我竟一下子拥有了如此宽敞的独立空间，可说是奢侈之极。</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更为欣喜的是，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一只高高的玻璃书柜和一张宽宽的写字台，南窗下还安放着一架颇新的脚踏风琴。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些陈设算不得什么，或许还可以挑剔出许多不协调之处。但在当时物质极其匮乏的条件下，对一个一无所有的知青来说，这已经堪称豪华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因为这一切太出乎我的意料，我当时的诧异和惊喜，今天是无法用语言表达了。只记得我当时赶紧往乡下跑，请队里的乡亲们用船将自己住房的＂竹榻”（单人床）和个人用品运来镇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精心地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遗憾的是没有窗帘。虽然我也像其他老师那样用纸糊了一下透明的玻璃窗，但终究影响美观，心里总感觉美中不足，便急急向母亲求助。那年月，家中经济拮据，我让母亲买上一段最为便宜的白纱布，自己把它染成墨绿色，再动手裁剪缝制成窗帘挂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夜晚，墨绿色的窗帘在柔和的灯光下弥漫着温馨，我在灯下读书，备课，批改作业。累了，可以在小床上靠一靠，高兴时坐在窗前，用风琴弹上一曲。晨间或傍晚，还可以到田间地头散步，尽情享受那带有清香的田园风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不久，我的知青好友们知道了我在小镇上有了个“家”，一个可以让他们落脚的地方，于是，我这小小的家使成了知青们的聚集地。</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休息日，只要我在家就会有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夜晚，只要我在家，那盏橘黄色的灯就会亮着，三两知己，款款细语，一室温情，弥漫良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有时，几个难得见面的要好姐妹还会挤在一起过夜，无拘无束，一聊到天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段日子的工作也轻松愉快，学校的老师们不仅在工作上帮我排忧解难，还在生活上对我嘘寒问暖，关爱有加。他们见我是知青，又孤单一人，时常把家中烧好的时令佳肴送上门让我尝鲜，使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家与教室和办公室只有几步路，那时，课余时间老师和学生都很轻松。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于是，班级之间或学校之间经常举行乒乓球、篮球、排球比赛，我的小家便时常成为老师和学生们更衣，喝水，小歇旳好场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位知青朋友准备报考音乐学院，每天下课以后或星期天，就在这间小屋里，我用脚踏风琴帮他练习发音或者伴奏。</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那些日子，落日黄昏的小镇上空，会久久回荡着悠扬的琴声和歌声。他的努力终于如愿以偿，被南京艺术学院录取，那架不起眼的风琴也算成就了一段佳话。</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住在我隔壁的是一位年近六旬，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原来是一所私立中学的校长，有着渊博的历史知识。他酷爱文学，受“文革”冲击，被下放到这所中学任教，正巧与我搭班（我是班主任）。</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每当黄昏时分，他喜欢来我这儿小坐，工作之外，我有幸听他海阔天空地纵论古今中外历史和做人的道理，这对我日后为人处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镇上的小小“家”，远离现代，没有色彩，也没有像样的家什，有的只是粗茶淡饭和简单的生活，但它却让我感到满足和温馨、宁静和坦然。</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小小“家”和小镇上的日子，一晃已离我好多年了，不过，我会常常忆起它。</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2008年12月2日</b></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