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

丑牛

　　7月2日早，在绍兴鲁迅广场做了核酸检测咽拭采样，就近在鲁迅西路地铁站乘地铁，抵姑娘桥站，是为绍兴1号线终点。在此换乘杭州地铁5号线至杭州东站，我们预订的酒店就在车站附近。入住酒店放好行李，便抓紧时间去游西湖。

　　沿钱镠祠旁的通道往西湖走，穿过五座石坊，尽头立一尊雕像，那是吴越王钱镠。钱镠祠前还立着一座“功德坊”。我们没有进钱镠祠，却在湖畔的码头上了游船，去了湖中“小瀛洲”岛，那里是“西湖十景”之一的“三潭印月”所在。

吴越王钱镠像

　　西湖十景是：苏堤春晓、平湖秋月、雷峰夕照、柳浪闻莺、曲院风荷、花港观鱼、断桥残雪、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两度游西湖，也未能全都关照过来，实在因为西湖有点大，季节也不合。

三潭印月

雷峰塔远眺

小瀛洲，本是先贤祠

杭州市区远眺

毛泽东手书康有为旧联：

岛中有岛，湖外有湖，通以卅折画桥，览沿提老柳，十顷荷花，食莼菜香，如此园林，四洲游遍未尝见；

霸业销烟，禅心止水，阅尽千年陈迹，当朝晖暮霭，春煦秋阴，饮山水绿，坐忘人世，万方同慨更何之。

　　从小瀛洲又坐游船到断桥，船上看空中黑云成团，仿佛一头笨拙的黑熊，便拍了下来，转眼间却又化成了一只吠日的犬。

“断桥残雪”亦是西湖十景之一，但要等到冬雪消融的时候，眼下却是十顷荷花，熏风拂柳。

　　断桥是白堤的起始端，而白堤是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主持修建的。但白居易修的堤现已不存，现在所谓白堤实为白沙堤，白居易在《钱塘湖春行》一诗中就已提到：

孤山寺北贾云亭，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白居易还有词《忆江南三首》，其中第一首最为有名：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宋代大文豪苏轼也在杭州当过官，而且是二度，第一次任通判，相当于副州长，但职权可通天；第二次任知州，就是州长了。他任上也主持修了苏堤。要说对西湖的描写，他的《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更为精妙：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还是说回断桥，据说断桥早在唐朝就已存在，但那时或许不叫断桥。宋代称保佑桥，元代称段家桥。断桥一名的由来，有两种说法：一说孤山之路到此而断，故名；一说段家桥简称段桥，谐音为断桥。《白蛇传》的故事即发生于此，传说白娘子与许仙邂逅于断桥，一见钟情。西湖古今诸多桥梁中，数断桥名气最大，也是因《白蛇传》的故事广为流传的缘故吧。

　　距西湖不远的街边有一块“古钱塘门”石碑，旁边一棵大榕树，紧挨树根是一段断壁残垣，表明这里是古钱塘门的遗址。遗址是历史的印证，而要说历史，话题又再说回吴越王钱镠那里去。

吴越王钱镠（852年～932年），字具美，小字婆留，杭州临安（今杭州市临安区）人，吴越开国国君。据说钱镠出生时相貌丑陋，其父想将他遗弃，祖母不忍，制止了父亲的行为而得以留下，故取小名“婆留”。少时不习文而习武，在唐末跟随董昌保护乡里，抵御乱军，凭战功屡次升迁，以至镇海军节度使。

后董昌叛唐称帝，钱镠受诏讨平董昌，再加镇东军节度使，逐渐占据以杭州为首的两浙十三州，先后被中原王朝（唐朝、后梁、后唐）封为越王、吴王、吴越王。钱镠书读得不多，但不等于没有智慧。他生活的年代正是唐末及五代十国的混乱时期，他极懂小国在乱局中的生存之道，吴越国地域狭小，三面强敌环视，只得始终依靠中原王朝，不断遣使进贡以求庇护。董昌在越州称帝时他还相劝，称帝不如做个节度使有利，董昌不听，结果不得好死。而钱镠治下的吴越国，比五代十国跨越的时间还长，他在位四十一年，庙号太祖，谥号武肃王，葬于钱王陵。

钱镠在位期间，采取保境安民的政策，经济繁荣，渔盐桑蚕之利甲于江南；文士荟萃，人才济济，文艺繁荣。他最大的政绩是修建钱塘江捍海石塘，由是“钱塘富庶盛于东南”，深得民望，两浙百姓都称其为“海龙王”。

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北宋，中华复归一统。宋时编撰的《百家姓》，起始“赵钱孙李”，钱姓排在第二位，吴越王钱镠的影响可见一斑。

钱镠治国有方，修身治家也十分严谨，两度订立治家“八训”、“十训”。钱镠父子开创吴越国，连续三代五主均受中朝封为国王，成为王族。钱氏后人秉承祖训，绍续家风，绵延文脉，造就了吴越钱氏一门世代家风谨严，人才兴盛。宋朝皇帝称 “忠孝盛大唯钱氏一族”。清乾隆帝南巡时御赐“清芬世守”匾额。到了近代更是人才“井喷”。文坛硕儒、科技巨擘云集，海内外“院士”子弟数以百计，为国家作出巨大贡献的钱学森、钱伟长、钱三强等，都是钱氏后裔。因而吴越钱氏家族被公认为“千年名门望族，两浙第一世家”。

钱镠似乎还是个有情趣的人，他甚爱自己的王妃庄穆夫人吴氏，王妃每年春天必回临安娘家，钱镠甚为想念。一年春天王妃迟迟不归，至春色将老，陌上花已发。钱镠去信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苏轼曾作《陌上花三首》言其事：

一

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

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

二

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軿来。

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

三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

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苏轼的三首诗，其实不敌钱镠的一句情话，流传最广的，却是“陌上花开”这四个字。

古钱塘门遗址碑

　　本文初拟的标题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后来觉得重点不应该是苏东坡，而应该放在吴越王钱镠身上，所以才换成现题《陌上花开》。

对了，“镠”这个字与“留”同音，可别读成了“缪”。

杭州街头的现代派雕塑，似乎像一朵花。该不会是陌上花吧？

杭州东站。7月3日，我们从这里乘高铁返昆。江南疫情又趋紧，幸好我们已脱离。此行虽有插曲，却无大碍，还算圆满，幸甚！

（2022年7月19日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