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日记四

大贾

7-16，星期六

雨终于停了。

我们13号下午到太阳山，14号早上就开始下雨，一直下到15号晚上，整整两天，时而小雨淅淅沥沥，时而大雨哗哗啦啦。据当地人说，整个上半年都没下过雨，旱死了。前几天下过一场小雨，这算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雨，这场雨下的好，痛快！有人说，是我们把雨带来了。我们是福星。

对于干旱多风的大西北的陕甘宁边区小镇，与沙漠相邻，下雨当然是好，是甘霖，是琼浆，是无边牧草和所有生物的生命仰望。可是我们是来看朋友晒黄花菜的，现在可是黄花菜季节！需要光，需要风，不要雨！

黄花菜不同于别的菜，时间性特强，必须在花将开未开之际掐下来。它的开放很准时，不管天晴天雨，时间到就开花。从最好的饱满的状态到开放，不超过两个小时。一般是早上达到饱满，饱满之后很快就绽放。绽放的黄花很美，但作为菜，开花即废。每天清晨三四点钟，菜农就已经在田间工作，把饱满的菜条从枝上掐下来。大概十点钟左右，枝上成熟的菜条就要开花。

菜农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情欣赏那满目灿烂的金黄，虽然那是极美丽的风景。那是本该属于自己的钱袋子，自己的手已经伸到钱袋边，已经触摸到袋子里硬硬的钱币，听到钱币相碰的悦耳声音，幸福感和踏实感随着指尖传遍全身，胀满心房，只待将手指弯曲，抓到袋子，那幸福那踏实就永归自己。可是，就在弯曲手指的刹那间，钱袋子跑了。黄花菜开花了。

皓齿轻咬，朱唇紧闭，是珍品。

粲然一笑，芳华鼎盛，成废品。

黄花菜极其娇嫩，不好存放，当天必须尽早处理，否则掐下来的菜在筐子里也会开花，很快烂掉。加工干菜是最好的存放方法。掐下来的新鲜菜，马上蒸了，尽快晒干。赶上阴雨天，两三天晒不干，若不放冷库，也会坏掉。

这个时候，下一阵雨，雨过天晴，损失不大；下一天雨，要心疼了；连下两天，肝都疼了。

朋友晒场上本来已经半干的菜，被雨水泡得肿胀，工人冒雨抢救，放进冷库。冷库满了。收不起来的菜，躺在水泥地上，两天，长了黑毛。

菜农穿过雨雾送来一车车鲜菜，这里已无力收购。降价，降到心疼肝疼的低价，依然不能收购。无处存放。

马路边，菜农自己晾晒的菜，也在雨水里长了黑毛。

晚上的天空很美，太阳在西天边摇摇欲坠，彩霞飞满天。刚刚正惊叹漫天飘飞的云锦，掏出手机拍个照，再抬头看天，金红的云锦已经消失不见。天渐渐暗下来。西北方向的天边一直是明丽的。八点四十了，那明丽还在。这里的夜比家里来的迟。